“臣妾遵旨!”皇后脸上的笑容,竟是难得的自然了一些。
从进到承乾殿开始,她便隐隐觉得有些压力,总觉得陛下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威压扑面而来!
直到回到朝阳宫之后,皇后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娘娘怎地瞧着这般疲累?”陶女官在一旁伺候着,看着皇后近乎是疲乏的神情,不禁有些奇怪。
不过就是去了一趟承乾殿而已,也未见得是多远的路程,何以娘娘会这般疲累?
“哎……无碍。”说着,皇后的手轻轻的按了一下额角,随后方才接着说道,“你去传本宫的话,召夏家的小姐们后日进宫赏花。”
“是……”陶女官看着皇后的脸色,不觉微微皱眉。
皇后的身子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自从襄阳侯府出事之后,她一股急火攻心,身子便一直病病歪歪的不见好。如今殿下又被禁足在府,想来娘娘也是因此,才会更加的整日忧思。
眼下便只祈祷,希望七殿下能够有办法扭转如今的局势,将大殿下放出来才是。
……
这一日下了朝之后,温逸然方才出了宫门口,还未上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
“温大人留步!”
闻言,温逸然驻足望去,却是只见夜倾睿含笑的向他走来,一双桃花眼满是风流无边。
“七殿下!”虽是心下疑惑,不知他叫住自己是为了何事,但温逸然的面上却仍旧是一副神色温然的样子。
“温大人是要回府?”目光扫了扫温逸然身后的马车,夜倾睿不觉语气熟稔的问道。
“正是!”
瞧着温逸然这般事无上心的样子,夜倾睿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查到的事情是假的了。
怎么看……这人的性子都实在有些太过温淡了,不像是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样子。
“不知殿下叫住臣有何事?”城儿……恐是还等着他回去呢!
“呵呵……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就是早前偶然间听到了一些传闻,想要同温大人核实一下。”说着,夜倾睿的眼睛不觉仔细的看着温逸然,眼神微转间,满是桃花流水风流之意。
“愿闻其详。”听闻夜倾睿的话,温逸然却是依旧神色不变,只淡淡应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一处!”说完,夜倾睿便先行上了马车。
身后,是温逸然眸色微暗的一张脸,不明悲喜。
马车一路直奔天香居而去,直接带着温逸然进了包间之后,夜倾睿将房中伺候的人都挥退之后,方才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驸马自从娶了四皇姐之后,倒是瞧着整个人更加的温润和善了!”不知为何,夜倾睿开口的话,竟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反倒是忽然提起了夜倾城和温逸然的婚事,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话若是换作别人,或许会有些不明白,可是看着夜倾睿满是笑意的桃花眼,温逸然的心却是猛地震了一下。
驸马!
从方才遇见开始,他便一直称呼自己“温大人”,眼下四下没有了人,他却是忽然叫自己“驸马”,着实是有些奇怪。
而且……他大费周章的请自己过来,原不该只是谈论他与城儿的婚事才是!
“殿下说笑了……”尽管心下百转千回,但是温逸然的面上看起来,却是依旧风姿淡雅,温润如玉。
“不过这样正好,毕竟……四皇姐的性格,刚好堪配驸马这般温润如玉的人。”说着,夜倾睿竟是忽然轻笑了起来,“说起来,不知温大人可记得,父皇曾经为四皇姐选的第一任驸马,便也是这般朗朗君子……”
话落,却是果然见到温逸然的脸色蓦然一变!
似是没有瞧见温逸然忽然大变的脸色,夜倾睿依旧是含笑的回忆道,“本殿记得……那人好像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名唤离墨亭!”
“不知温大人可还记得?”想了半晌,夜倾睿却是忽然转头问向温逸然说道。
“记得……”温逸然的声音……很轻,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茶盏,眸光中的温润之气不再,却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幽暗。
他怎么可能会忘了那个人!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最初的最初,陛下便是将城儿指婚给他,这在世人的眼中着实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人!
一个是皇室温婉端庄的尊贵公主,一个是尚书府翩翩佳公子,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可是事实上,倘或离墨亭当真是如外人传言的那般好也就罢了,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伪君子而已。
温逸然与他本不相熟,只是在一次偶然间同席而坐,离墨亭起了一个酒令。只言要带出悲、愁、喜、乐四字,还要说出“女儿”来,并要注明这四字原故。
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中的成语。
众人都没有说过这样的,只不过单是听着,便也觉得十分的妙,是以都跃跃欲试。
只单听这酒令的要求,便可见离墨亭想法新奇风雅,也可见必然是个中老手!
是从那时候开始,温逸然便隐隐觉得,这位世人眼中的谦谦公子,怕是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当离墨亭的酒令一说出口,温逸然便更加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想。
他犹记得当时离墨亭说的是“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随后便听曲中唱道,“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最后的酒底便只见他拿起了桌上的一片梨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
话落,便顿时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也是因着这一次,温逸然对这位原本不甚了解的尚书府公子,有了新的认识。
离墨亭固然是文采斐然,可是这样话说出来,未免显得风流了些。
此后,他便一直暗中留意着离墨亭的动向,初时只是见他偶尔同三五好友小聚,去的也不过是一些茶楼而已。
但是后来……慢慢的,他就现了一些不同寻常!
每一次他们小聚,召的唱曲之人皆是不同,倘或是因为有新的较为有名气的歌姬也就罢了,但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未免有些奇怪。
一般而言,这些世家公子小聚,皆是会固定的请一班小戏,即便是图个新鲜,却是也不会这样频繁的换人。
直到他派人暗中细细查探之后,才终于现,所谓饮酒对诗,所谓听戏唱曲,其实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离墨亭真正要做的,是在不损害自己名声的前提下,做尽一切风流之事!
可是偏偏……却仍然要占着君子的名头和准驸马的身份,这才是他最不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