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的话让周成嘴角一抽，下意识别过头去。

他没想到堂堂大隋帝君，居然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啥叫一表人才，俊朗非凡？就李世民这路人甲长相，若能配得上如此称赞，那自己岂不是要貌比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

在周成胡思乱想时，杨广也已颁下了赏赐。

其实，对李世民褒奖，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如果不是李渊以征战受伤为由，拒绝前来洛阳，以杨广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和个五官五职的权贵子弟废话。

可惜，就在杨广强忍着不满，准备将是李世民打回坐时，后者却突然上前半步，“今年初秋时节，太原五谷丰盛，祥瑞频显，小民夜观星象，猜测应是有重宝出世，当即令人四下走访，没想半月前竟真在府城下找到副山河社稷图，如此重宝，草民不敢私藏，故而连夜带来洛阳，以贺岁之礼，献于吾皇……”

随着李世民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的麟德殿，登时变得人声嘈杂。

山河社稷图，乃是传说中的女娲法宝。其内有天地，滋养天人，可化生万物，唯一至宝。只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没有人会真的相信，世间能有这般法宝。而事实上，情况也是如此。当两个侍女将李世民呈现上的山河社稷图展开时，众人虽倒吸口凉气，被这大气恢弘，笔法精妙的画卷吸引，但也很快就回过神来，纷纷目光闪烁的陷入沉吟当中。

山河社稷图不是法宝没错，可它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太原，还被李世民找到，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就很值得令人商榷了。

山河，社稷！

何其沉重的字眼。

它隐喻着皇权，也承载着天命。

按理来说，如此物件出现在洛阳才是正理，可它却在太原现世，这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东都的龙气不如太原来得浓郁，所以天命才生倾斜，让山河社稷图这等重宝现身于后者？

杨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原本微带笑意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水。

李世民这招，玩得实在太阴险了，明明不怀好意，却偏偏找了个献礼的由头，如此一来，杨广即便有心怒，当下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深吸口气，强作平静道：“这就是山河社稷图？看着当真精妙，你有心了，且……”

退下吧三个字还没说出，李世民就再次开口：“谢陛下夸奖，此山河社稷图，在现之时，还有一只石龙龟，伴随其左右而生，龙龟之上，有诗一：自古寺人职，司阍供洒扫。秦汉始挠政，国本亦枯槁。唐初任犹轻，高贵在天宝。沦胥宣懿间，神器由颠倒。门生诋天子，尊重压元老。社稷遂已墟，群阉那自保。全忠不堪忿，歼殒何草草。嗟哉太宗业，家奴坏王道。后世宜鉴之，虑患防须早……小民觉其似有所指，不敢擅作主张，便斗胆将其一并运来洛阳，如何处理，还请陛下明示。”

“大胆刁民，居然如此妖言惑众之物带进洛阳，你到底是何居心？”

齐滨豁然起身，声如雷霆的怒视向李世民。

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平时怎么保养的，一把年纪，居然还中气十足，喊得震天动地，别说是近处众臣，就连躲在最远处打酱油的周成，都被冷不丁下了个哆嗦，手中酒水一下子洒出大半。

“齐仆射此言差矣，洛阳吾皇所镇之地，万邪辟易，天运浓厚，区区一只龙龟，带来又能如何？正好让我等查查，此等诗言，到底是上苍警示，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个官员起身出列，也不知是在为李世民开脱，还是若有所指，唯恐天下不乱。

“哼，什么诗言警示，这明明就是惑众妖言。”

齐滨目光扫过大殿，见许多人对此事保持了沉默，不由心中大急，一张山河社稷图，已让帝君处于不利，若在加上这预警的龙龟，岂不会让人觉得，大隋已失去天命，亡国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