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
李德差使太监奉上膳食,用银针试毒后,方才请沈濯日落座,为他布菜。
唐芯心里有些七上不下的,每当沈濯日端起汤碗,她的呼吸就会为之一顿。
“这汤有何不妥?”犀利的目光从正前方刺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唐芯咽了咽口水,她该说汤有问题,还是该说没问题呢?
有问题,接手过汤的人,都得遭殃,其中包括她这个亲手熬炖的御厨,可若说没问题,他喝进肚子,也会察觉到异常。
早知道是这样,她干嘛意气用事陷害他啊!
唐芯恨不得立马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在上边儿。
“嗯?”沈濯日略感狐疑,她在想什么?脸上的神情竟这般丰富。
唐芯把心一横,做都做了,就算要死,死之前总得先报复他一回,出出恶气!
“回皇上的话,这汤没有问题,您只管享用便是。”
可她的样子却不是这么回事啊。
端着汤碗的手顿在半空,一如唐芯悬吊吊的心情。
见他不信,唐芯强行解释道:“奴才初做鱼翅猪骨汤,又自作主张改了下工序,多加了些调料提味,不知此汤能否合皇上的口味,所以有些忐忑难安。”
一会儿他若真的问罪,她就说汤里多加盐,是为了给他补充营养,反正食盐过多的坏处,宫里这些个连食补都不懂的人,百分百不知,可以任由她自行挥。
说着,她真诚的抬起头,迎上沈濯日审视的眼神。
“那朕真得细细品尝才是。”沈濯日收回视线,手指捻着勺柄,盛了一口送入唇中。
唐芯紧张得呼吸骤停,一双眼眨也不眨地死命盯着他……手里的金勺。
近了,就要喝进去了。
嘴唇轻轻动了动,一股冲动涌上脑门。
“别……”喝。
最后的一个字,在他鼓动的喉结下,彻底消音。
“皇上。”她战战兢兢的唤道,他还好吧?
沈濯日面不改色的侧目看来,剑眉微拧,带着三分不悦,七分疑惑,哪里像是喝过咸盐的人?
唐芯呆了呆,停止的心跳好半天才恢复跳动。
舌尖轻****过唇瓣,艰难启唇:“这味道您满意吗?”
“尚可。”他淡漠的答道,不论是面色,亦或是态度,皆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勒个去,神人啊!
唐芯肃然起敬,但她仍有些不放心,遂,问道:“您真的觉得味道不赖?”
再三的试探,令沈濯日更生出几分疑惑来,他放松了身子,悠然倾靠在椅背上。
淡淡的说:“同样的话朕不喜说两遍。”
“……”唐芯机械的扯了扯嘴角,是她记错了么?汤里其实根本没放多余的调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可是,她明明放了三勺盐啊!
秀眉高高拢起,似有化不开的愁闷缠绕。
沈濯日眼泛兴味,食指轻托下颚,欣赏着她时而愁眉不展,时而撅嘴鼓腮的生动表情。
口不对心,两面三刀之人,他见过无数,可入宫多时,又在御前侍奉,仍能保持一颗不染尘垢之心,连遮掩心思都做不到、学不会的,他是唯一一个。
把他调到身边伺候,确是没错。
唇角轻轻一弯,如雨后初晴般清浅的笑容,悄然绽放。
唐芯冷不防回神,刚巧见到这宛如昙花一现的惊艳画面。
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咳咳!”不和谐的咳嗽声,将唐芯从愣怔中唤醒。
小脸徒然一红,丢死人了!她居然会对冷面神花痴!
眼眸垂下,在地上看来看去。
沈濯日心情极佳,连带着冷硬如铁的脸廓,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好笑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地缝!”她要把自己埋进去。
心里话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红晕更甚,说是错,不说也是错,索性把脑袋低埋下去,开始装死。
沈濯日眸中的笑意又浓了些,这家伙,当真是有趣至极啊。
轻如朗风的笑声,漫出唇线。
唐芯恼羞成怒地想着: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出丑么?
“皇上,御膳房里有好多事儿等着奴才去办,请容奴才告退。”惹不起她躲还不成吗?
沈濯日敛去唇边的笑意,微微颔,算是同意了。
唐芯刚退至殿门,又想起了那道暗藏玄机的汤水,跺跺脚,回到殿中。
“皇上,这道菜不宜服用过多,适量即可,否则会伤身的,为了皇上您的龙体着想,奴才这就将它撤去。”说完,她大着胆子伸手去端汤碗。
李德厉声一喝:“你好大的狗胆!御用之物,也是你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