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罗迁神色如常,好像根本没听到武秀儿的话,手中的紫砂壶保持着一个角度,不停的流出一株清亮的黄绿色茶水,很快就住满了那小小的一杯,然后清香的茶水以了出来,在茶盘上四处流窜,肆意扩张着自己的地盘。
“你说什么!”怒吼出来的不是罗迁,而是黎树。黎树一把拎起武秀儿:“你说的都是真的!”武秀儿被他的粗暴吓到了,脖子上一紧,感觉很不舒服,不过对于黎树,她却是很理解的:“当然是真的,否则域外为什么加紧储备圣石?我其实是不想说的……”武秀儿看了一旁的罗迁一眼。
茶壶并不大,一壶茶水很快倒光了。他还是那个姿势不变,就好像一座雕像一样。
“怎么可能,那些流寇怎么会是大嫂的对手!”黎树不肯相信。武秀儿道:“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对方对于凤飞天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而且……还炸毁了一颗恒星,这样的军事力量,不应该是一股流寇所能掌握的。”
黎树眼睛一瞪:“你是说大嫂是被奸人所害!”武秀儿不再说话了。
“大哥!”黎树抱住罗迁那只悬在半空中的胳膊一声痛呼,眼中泪水盈盈,滚来滚去,强忍住不落下来。
罗迁机械的转过头,眼中却是一片空洞,不带一丝生气。
罗迁的思绪早已经不再身体内,在听到那个消息的那一刹那,他的思绪就好象气球一样从身体内飘了出来,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飘啊飘,一直飘到了一个四周铺满了七色彩云和芬芳花朵的地方。在那里,他和凤飞天的过往正在一幕一幕的被播放出来,罗迁自己就是男主角,这一出戏屏弃了所有的配角,包括裴涩菲,包括谢棠,包括很多很多人。他们都不在了。当他们出场的时候,面上都像笼罩着一层纱一样模糊一片,惟有罗迁和凤飞天是面貌清晰的。
这个故事以他们两个人为主线,一切围绕这两个人展开,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罗迁痴痴迷迷的沉醉在这个世界中不肯离去。
故事总有结局,戏也终要谢幕。罗迁在这一片幸福的云花之海中,一步步地重温了两人从针锋相对,到眼神暧昧,再到相爱永久不分你我。终于按照记忆又回到了现实中的那一幕,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告诉自己,凤飞天死了。罗迁突然一个寒颤清醒了过来:凤飞天死了,不可能啊,如果飞天出事了,自己一定会有感觉的,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的心脏没有突然加速跳动,自己的身躯没有觉察到丝毫的不适,飞天怎么会出事呢?如果她出事了,自己一定有感觉的。
“大哥!”黎树终于忍不住,两颗热泪落在茶盘上,和茶盘中的茶水混杂一起,出吧嗒两声。
他这一次的呼唤,罗迁有了反应,他伸手扶起黎树,教训道:“哭什么,你大嫂没事。”黎树一愣,武秀儿在一旁同情的摇摇头。罗迁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展颜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悲恸的精神失常了?”“啊……没、没有。”武秀儿结结巴巴回答,其实她刚才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罗迁拍了拍黎树的肩膀:“虽然你大嫂没事,不过你刚才的表现我很满意,嘿嘿。”武秀儿一皱眉头,还是忍不住问道:“罗东家,您真的没事吧?”罗迁两手在身上上上下下的拍了一遍:“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武秀儿看看黎树,两人都觉得罗迁真像是有事的样子。
武秀儿为难道:“罗东家,我的消息千真万确,您就接受现实吧……”罗迁爽朗一笑:“不是我不接受,如果飞天出了事情,我一定能感觉到的。可是我这几天吃得香睡得稳,半点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飞天她一定没事,你们放心好了。”
武秀儿实在很难理解罗迁竟然这样自信:“罗大东家,您觉得您的理由可信吗?”罗迁古怪的看着她:“小丫头片子,你连爱情的甜蜜都没有品尝过,又怎么能会了解两个刻骨铭心相爱的人之间的心有灵犀?”
“可是,这个,总之……”武秀儿支吾了两声,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黎树倒是对罗迁极有信心:“大哥我相信你,既然你说嫂子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他脸色一变:“不过武姑娘说这一次是有人在暗害大嫂,不管那个家伙是谁,我们决不能放过他!”
罗迁一声冷笑:“别着急,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了!”罗迁如今财力雄厚,早已经不是刚到圣界那落魄光景了。在人界看得多也听得多了,自然明白如何最大限度的挥金钱的作用,哪怕是对手实力强大到三大议老的地步,那不是还有另外两位议老吗?有钱能使鬼推磨,用得好了,有钱能使磨推鬼!这东西就是个杠杆,关键在于找准支点。
“东家,外面有位老人自称圣廷十二执事,请您出去见他。”恰好此时,有下人来通禀。罗迁露出一丝狞笑:“白汝!果然是你……”
他出来之后却又意外:“令老,您怎么来了。”罗迁心里一阵嘀咕:难道我猜错了,不是白汝在背后下的黑手?他想来想去,圣廷之中也只有白汝会暗算凤飞天,也只有他能暗算凤飞天。如果白汝这个时候杀来气势汹汹的问罪,那罗迁就已经能够肯定这件事情就是白汝干的,马上动手布置对白汝的复仇计划。
罗迁虽然从不主动招惹什么人,但是如果有人胆敢招惹自己,尤其是伤害了自己身边的人,罗迁动起手来可是毫不客气。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且不说白汝在圣廷有多少政敌,这些年他又结下了多少仇家,这些都可以利用,就算退一万步,一切手段白汝都能化解,那罗迁还有十阶超级高手黎树,冲进白府割了他的脑袋总能办到。
只不过,杀死一个人根本是最简单、最无效的报仇方法,罗迁才不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呢。
令行先摘下自己的帽子,神色黯淡。罗迁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了,可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和域外的联系,表面上的戏还是要演足。“令老,您可是贵客啊。来人,快去准备盛宴,我要款待令老……”罗迁忙“招呼”起来。令行先悄悄拉住他,声音低沉道:“不必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那怎么行呢,您好不容易来一趟……”罗迁很“热情”的说道。令行先觉得自己是在犯罪:这样一个在家里盼着妻子回归的好丈夫;这样一个既能挣钱,又支持妻子事业的好丈夫;现在还兴高采烈,等自己说出那句话,恐怕立刻会跌入地狱吧。这样巨大的反差,简直不是人所能承受的。令行先一阵严重的内疚。
“不必了。”他拉住罗迁,低下头沉默了。罗迁一愣:“令老,您有什么事情吗?”令行先点点头,罗迁很豪爽的拍拍胸口:“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开口,别的不说,我们家圣石不少,您要是有难处,我罗迁全力支援您。”
令行先心中道:多好的人哪,还以为我是来借钱难以启齿,先表态了……他心里更加内疚了。
“罗迁,老朽对不住你们夫妻啊……”令行先几千年都没哭过了,今天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凤将军她去了。他率军围剿屠狼,结果中了敌人埋伏,唉……老朽无能,愧对你们夫妻啊……”令行先失声恸哭,一口气说了出来。
罗迁第二次石化,表面上呆住了,心里却在感慨:这老人家厚道,比白汝强多了。屠狼,哼,你家罗爷记住你了!
“贤侄、贤侄……”令行先收了老泪,轻轻拍了拍还在石化中的罗迁:“节哀顺变。你放心,我一定会督促圣廷,尽快派出大军,彻底剿灭屠狼,为凤将军报仇!”
罗迁在他的拍打下慢慢醒了过来,痴痴呆呆的看着令行先,老人家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酸。罗迁突然一把抱住令行先,号啕大哭起来。
令行前拍拍他的肩膀:“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
罗迁为了把戏做足,哭得嗓子都疼了,这才悲悲切切的收起了眼泪。令行先心中暗道:第一道关坎过去了,还有第二刀关坎哪!
“贤侄……”这一次令行先更难启齿,想起来刚才罗迁跟他说的那些话,令行先猛地一咬牙:“贤侄,凤将军战败,按照圣廷律,是要抄家查墨的,不过你放心,有我顶着,绝对不会让你有事。你在这里静候佳音,我一定帮你争取到这颗星球!”令行先猛地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不等罗迁多说,已经带着老仆人离去了。罗迁目瞪口呆,心中一阵内疚:自己一时做秀,竟然把人家老人家推进了火坑。令行先此次除了通知自己凤飞天的“死讯”之外,恐怕还肩负着“抄家”的重任。没想到他听了自己几句戏言,竟然一力担当,要把抄家的刑罚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