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从碧寒山房回来,沔大太太找得裁缝正等着她。
姐姐打趣道:“说是我们要跟着去浦口下小定,不能丢了程家的脸,得做几件漂亮的衣裳。”
那裁缝是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惯在程家走动,和周少瑾姊妹颇熟,听了周初瑾的话忙捧场地笑了起来,然后一面拿了软尺出来,一面上下打量着周少瑾道:“我瞧着二小姐好像比去年又高了一点,只怕去年做得新衣裳都穿不得了。”
做裁缝的巴不得你天天做新衣裳。
周少瑾把春衫的袖子给那裁缝看,道:“只怕明年还可以再穿一年。”
“还是有点短了。”裁缝笑道,“梅府几位小姐的衣服只要短了一分就会做新的,二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多做几件衣服才是。出去吃酒也体面。”
周初瑾心动。
周少瑾忙道:“我又不喜欢出去吃酒,这样就很好。”还怕这婆子巧舌如簧地鼓动姐姐,指了那裁缝带来的几匹料子,道,“这些都是今年的新样子吗?怎么不是红就是绿的?有没有颜色淡雅些的?”
这裁缝从前也给周少瑾姐妹做过衣服,两姐妹的喜好多多少少有点了解,忙笑着解释道:“听说两位小姐是跟着去给大爷下小定的,所以才带了几匹图样喜庆的。”
周少瑾道:“那天是嫂嫂的大喜日子,我们这些做小姑子可不能喧宾夺主!我看还是穿淡雅点的好。”
那裁缝就有些为难。
她只带了这几匹料子过来。
“二小姐,要不我先帮您量了身高。明天再拿几匹料子来给您挑。”
“也不用那么麻烦。请你们过来做衣服,就是想快点,不然我们就自己裁了就是。”周少瑾和姐姐商量,“就用我们自己库房的料子好了!”
周初瑾也觉得麻烦。
若是裁缝明天送过来的料子她们依旧不满意,难道再等到后天不成?
姐妹俩去了库房,周初瑾挑了件粉色祥云暗纹杭绸,周少瑾挑了件湖蓝色拱壁兰花暗纹杭绸交给了裁缝,这才用晚膳。
过了几天,裁缝把衣服送过来。
程池和顾家大老爷也从浦口回来了。说是顾家大老爷妙语连珠。把本是件铁板钉钉的婚事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何大小姐和程诰的姻缘是天注定的,何家的姑娘不嫁到程家去就不可能有幸福,程家娶不上何家的姑娘那简直是没有好日子过了,把整个何家上上下下都乐得合不拢嘴。
说这话的小檀最后道:“大家都说,真看不出来顾家大老爷还有这份才能。说你们家老安人有眼光。请对了媒人。诰大爷和何家小姐的婚事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周少瑾因为决定放慢抄经书的速度,此时她们正在佛堂里喝茶。
闻言她忙道:“那池舅舅呢?”
小檀捂嘴笑,道:“我们家四老爷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
“哪两句话?”连碧玉都忍不住追问。
“一句是‘哪里,哪里,能与何家结亲,是我们程家的福气才是’。一句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小檀前俯后仰地笑了起来。
周少瑾也忍俊不禁。
春晚几个也笑得不能自己。
碧玉索性起哄。笑道:“这个死丫头,四老爷分明说了五句话才是,怎么成了两句话。”
周少瑾仔细一想,可不就是五句话。
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一回到畹香居,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
周初瑾也笑得不行。
周少瑾问:“下小定的那天池舅舅他们应该也会去吧?”
“嗯!”这些程序周初瑾比周少瑾知道的多,她笑道,“但是那天主要是看泸大舅母的。池舅舅他们只是去应个景。”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池舅舅说上两句话?
周少瑾在心里思忖着。
等到了去下小定的那天,她和姐姐早早地就起了床。用过早膳,梳洗打扮一番去了嘉树堂。
姜氏和程笳早已经到了,正由沔大太太陪着用早膳。
看见她们姐妹俩,沔大太太忙问她们用过早膳没有,姜氏却暗暗地叹了口气。
沔大太太有意为程笳做媒,对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父亲在户部任给事中,她听了很是意动,特意给程笳做了件葱绿色的妆花褙子,戴了金镶百宝的饰,配着女儿的明眸皓齿,如珠玉般明媚,她越看越喜欢,觉得纵然比不上周少瑾,怎么也能压周初瑾一头。谁知道今天周初瑾只穿了粉色祥云暗纹杭绸褙子,油绿色镶襕边的马面裙,却梳了个倾髻,戴了赤金镶碧母绿的大花,插了柄镶百宝的梳篦,端庄中透着几分活泼,娴雅又不失俏皮。周少瑾打扮得就更简单了。湖蓝色的拱壁兰花暗纹褙子,深蓝色百褶裙,梳了平头髻,戴着南珠珠花。可那湖蓝色的褙子映衬她肤光如雪,暗光流彩的南珠映衬着她眸如点漆,却是比平常更多了几分颜色。不要说是周少瑾了,就是周初瑾和程笳站在一起,也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他们这一房坏就坏在爷们没有一个出仕的!
也不知道何家太太看了会不会误以为程笳的相貌很寻常?
姜氏摇了摇头,和周少瑾姐妹寒暄了几句之后,看着时间不早了,辞了关老太太,出门上了轿,在江北桥坐了船往浦口去。
周少瑾坐在船舱里,望着湖面穿梭如织的各式各样的船只不由抿了的嘴笑。
当初她还和集萤趁着大年三十没人的时候跑来看江北桥,江北桥没有看见。却看见了池舅舅和那个萧镇海。可现在她大大方方地坐在船上欣赏着江北湖大小般只,等她回去讲给集萤听,不知道集萤会不会又是羡慕又是忌妒地直跳脚。
她想着,目光朝船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