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安西,你走了,太子那儿谁可为谋主?某不同意。”
王忠嗣听到李泌居然要跑去安西,顿时间对沈光的观感更差,太子如今手下就没几个能得用的人才,要是连李泌都离开长安,太子身边没个拿主意的,只怕日子更加难过。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泌神情复杂,然后看着动怒的王忠嗣道,“王公,圣人一日是圣人,太子就始终是太子,咱们越是和李相相争,太子反而越危险,只有太子示之以弱,让相权凌于皇权,圣人迟早忌惮李相,太子的地位才会稳固。”
沈光看过的穿越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种权谋宫斗帝王心术的套路看了不知凡几,虽说实际操作他不行,可是光用嘴的话,刚刚初出茅庐的李泌也要甘拜下风,只不过李泌能举一反三,思考得更加周全。
“用沈兄的话来说,太子要做的就是卖惨,太子越惨,圣人就越放心,也会慢慢从李相偏向太子。”
王忠嗣沉默不语,他虽然耿直,但并不蠢,很多事情只不过是捅破层窗户纸便能明白,这个时候他对沈光已经没了最初的偏见。
“王公,可知道小子询问沈兄关于石城堡一事,沈兄是如何回答的?”
“他怎么说?”
“沈兄说,世人都知道王公是圣人超擢提拔的本朝第一名将,节度四镇,恩宠之荣,前所未有,所以攻打石城堡,旁人都可以反对,唯独王公不可以。”
王忠嗣闻言,可是握拳的手指关节处已经捏得白,而这时候李泌还在侃侃而道,“沈兄还说,王公自节度朔方、河东以来,虽然每战必胜,但也失了年轻时的锐气,过于爱惜羽毛,只打有把握的胜仗,看似爱惜士卒,实则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他真是这般说的……”
王忠嗣脸色阴沉,他从军近三十载,抚宁地方十余年,还是头回有人这么说他。
“原话如此。”
“安西小儿懂什么军国大事,石城堡易守难攻,吐蕃必举全国之力守卫,要攻下石城堡,必定死伤惨重……”
看着勃然色变的王忠嗣,李泌忽然觉得沈光说得未必就是错的,王大将军确实有些过于爱惜自己的名声了。
“王公,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石城堡在吐蕃手里,他们何时动兵我们都一概不知,只能被动挨打,可若是夺回石城堡,吐蕃但有兵马调动,咱们便能提前知晓,不胜过年年血战。”
“沈兄说了,自从丢了石城堡后,河西陇右一线军堡附近的屯田,被呼做吐蕃麦庄,彼辈想打就打,来去自如,年年死伤几百上千乃至更多,几年累积下来,还不如直接拔了石城堡,断了吐蕃下高原的念想。”
见李泌已是在帮着那个沈光说话,王忠嗣气得短须震颤,可他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个安西小儿说得并没有错,也许真的是他错了,太过于看重自己那百战百胜的名头,又怕打下石城堡伤亡惨重,落下个不体恤士卒,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名。
“王公,沈兄最后和我说,本朝名将里只有王公是真的爱惜士卒,与其让旁人去打石城堡徒耗军力钱粮,倒不如王公亲自出马,还能让我大唐将士少些伤亡,同时也能缓和跟圣人间的关系,王公一身维系天下安危,当以保全自身为上,岂可因为虚名而徒做意气之争,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王忠嗣听到这儿,心情总算平复不少,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脑子里仍旧乱糟糟的,今日李泌这些话,让他想起了年幼时被圣人接入宫中抚养,学习武艺兵法,说起来圣人确实是把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的,只是这些年他久在地方,再加上他看不惯圣人宠幸李林甫,以至于和圣人日渐疏远,自己或许该好好反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