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林甫神情变得严厉,沈光就知道这位宰相大人怕是和安禄山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我也是道听途说坊间传闻,以至于口不择言,还请李相恕罪。”
“坊间传闻最不可信,沈郎啊,老夫今日找你来,是因为安节度深得圣人宠信,但此人出身杂胡,最是不懂朝廷礼数,你今日打了刘骆谷,便是落了他的脸面,这几日出门在外,需得多加小心。”
沈光虽说挂了个判官的名头,但属于高仙芝幕府征辟,在李林甫面前只能算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可是李林甫却觉得沈光比起李适之和韦坚他们还要难对付。
正所谓无欲则刚,这个沈光对长安城的荣华富贵不屑一顾,满心只想回安西,就连圣人都挽留不得,关键这还不是他演的,而是本心如此。
这样的人对李林甫来说,根本没法拿捏,更别提恶意中伤,就是想要罗织罪名也得有个由头不是,反倒因为圣人的缘故,叫他需得小心留意两人的对话。
眯起眼睛的李林甫看似是精力不济,但实则内心里已经把沈光当成了不可小觑的对手,想到东宫里最近的动静,他忽然觉得让安禄山就此干掉沈光也未尝不可,虽说会让他在边镇和朝中都失一臂助,但是看今日安禄山在他面前表现,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死不足惜。
“煌煌长安城,安禄山难道敢派人刺杀我不成?”
沈光微微皱眉,安禄山毫无疑问是李林甫一党,他能身兼范阳节度使,李林甫在其中出力不少,若是安禄山要对付自己,李林甫为何要提醒自己。
“沈郎可知老夫出行时,护卫之数不下两百,总之这几日沈郎多加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李林甫盯着看似满不在乎安禄山的沈光,心中已有成算,这两人都是深得圣人宠信,算起来这位沈郎是新欢,安禄山是旧爱,不过安禄山到底身兼两镇节度使,这几年往宫中送了不少奇珍异宝,另外还极得贵妃喜爱,就让安禄山这杂胡且去试试这位沈郎在圣人心里的分量。
“那就多谢李相提醒了。”
沈光猜不透李林甫的心思,但是若不是李林甫提醒,他还真想不到安禄山会有胆子在长安城里派人刺杀他,再想想李林甫先前那句他出行时护卫之数不下两百,真是叫人细思恐极,难不成还真有人刺杀过李林甫不成。
“今日天色已晚,沈郎不妨便留宿于老夫府中,明日一早再回去如何?”
“那便听李相的。”
沈光本想是连夜赶回去的,可是听了李林甫那番话后,他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来,沈郎,且陪老夫下盘棋。”
李林甫让身边的心腹管事撤去了桌案上的酒菜,换上了棋盘,沈光只得自棋盒内取了白子落在星位上,他在后世时学过围棋,但只是业余三段的水平,在安西的时候倒是和封常清时常切磋,初时因为不熟悉古棋的规则输了几盘,到后面便是故意让着封常清了。
这盘棋下的是敌手棋,沈光执白先行,开始时两人落子都很快,毕竟大家各有各的套路,只不过下过四十手后,李林甫便频频陷入沉思,他初时以为沈光不会下棋,落子的时候东一下西一下,简直就像是小儿胡闹,可是如今看着棋盘上不知不觉间白子居然和黑子势均力敌,就不由叫他有些惊奇了。
沈光仍旧留了手,古棋和现代围棋的理念不同,再加上现代围棋有无数对局可供观摩,哪怕沈光只是闲暇的时候在网上和人对局,但是他的对局数量和质量也远超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棋士。
李林甫身旁,始终侍立的心腹管事看着自家主人手里拈着黑子,一动不动足有两刻钟,忍不住低声道,“主人,夜色已深……”
“哎,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沈郎,这一局今日且到此为止如何?”
“不瞒李相,我也困得很,就是不知李相府中床榻可柔软?”
李林甫看着好像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沈光,亦是笑了起来,然后让人带着沈光去了府中客房,而他自己则是亲手封了那盘对局,以待日后体会沈光的棋路以窥其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