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着火炉的酒肆内,李泌和两个随从喝着兑水的安西烧春,听着四周武威城内百姓们的议论,满脸的惊讶。
李泌是年初时和杜甫他们一起前往安西的,他先是去了龟兹,随后再去了焉耆,最后到了火烧城,然后在那里待了三个月,本来他是和来栖一起回凉州,只是他不如常年奔走的来栖那般强健,以至于在抵达玉门关后就被甩了下来。
“听说那些胡商已经撑不住了,不少行会已经打算向郭君低头了……”
对于武威城的老百姓们来说,这个冬天大概是他们这辈子里见识过的最热闹的冬天,他们头回见到几乎占据了城中近半人口而且在生意上向来抱团的胡商们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金钱帮,有意思?”
李泌端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笑了起来,他亲自去了安西,就是想看看沈郎有没有骗他,安西是否足以成为第二个关中,可以让大唐重建府兵制,解决关中日益膨胀的人口或者说流民的问题。
焉耆和龟兹都已经上表朝廷,请求改土归流,两国的国主也都在长安城领授了新的王爵,事实上这两个国家已经直属于大唐的领土,在还没离开大沙漠前,李泌曾经以为那莽莽黄沙和戈壁滩便是安西的全部,他一度认为自己被骗了。
可是当他在焉耆和龟兹看到雪山脚下的平原、盆地和浩瀚的湖泊,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安西确实有着成为第二个关中所需要的肥沃土地,除了路途太过遥远以外,他找不出任何缺点。
就像沈郎说的那样,大唐虽大,但是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安西那辽阔壮丽的河山让李泌整个人就像是经受了一次洗礼那般,他在东宫的时候,曾经只是想着要帮助太子应付李林甫的迫害,对于未来要如何辅佐太子治理国家,还年轻的他并没有很清晰的理念,可是现在他有了。
虽然沈郎并不喜欢自己,可是两人间交谈时,当他虚心求教时,沈郎也从不会掩饰或是藏私,他知道沈郎并不喜欢儒家学说,认为自汉以后,儒家便每况愈下,后来的儒生成了贱儒,而在治国理政上不过是儒皮法骨,拾人牙慧,并没有真正的东西。
所以在火烧城,李泌看到的公学里,胡人和奴隶都可以上学求教,女子也同样可以读书明礼,学堂里的课程更多地是经世致用的学问,当然最让李泌吃惊的是那门名为国语的课程,第一课的名字叫做《我的祖国》,里面赫然介绍了大唐的疆域版图,人口经济文化,几乎极尽赞美之词。
而那些上课的学生,不管是安西的汉人、龟兹人、焉耆人、突厥人、铁勒人、粟特人、波斯人,还有其他叫不上名字的胡人,当他们上完这门课后,几乎都会有着强烈的认同感,认为自己是一个唐人,即便现在不是,今后也一定会是。
李泌几乎是浑身颤栗地看完了《国语》的课程,虽然那只是沈郎编撰的几十篇白话文和文言文的译文,但是教案里那些散延伸的东西,却几乎将华夏的礼仪之大、服章之美几乎全数囊括在内,同时还有经史子集,虽然看上去零零碎碎的,东一篇西一篇,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教材显然更容易教化那些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