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索性直言道,“不管阿耶二叔答应与否,我都会和堂弟前往积石城。”
“你大胆,没我的准许,你出得了灵州吗!”
“儿子已经托朋友向大总管请命出征,阿耶莫忘了儿子可是安乐州军中都尉。”
看着面前顶撞自己的长子,慕容兆气得跳了起来,可是随即又沮丧起来,儿大不由爹,这个长子也终于到了要离开他的年纪了,“罢了罢了,你且去吧,只是战场上需得小心保全自己,莫要逞能。”
“阿耶放心,儿子省得,再说儿子听说李太白、杜子美皆是沈都护的幕臣,此外还有高达夫等名士,儿子去沈都护麾下,也能日日向他们请教,他日长安进士中第,也能让阿耶脸上有光。”
慕容复见父亲松口,神态一下子苍老许多,连忙宽慰道。
“你莫要拣好听的说于我听,我不像你阿翁、曾祖那般上过战场,但也晓得蕃贼最是凶恶,不然也不能夺了咱们祖宗的基业,还和大唐厮杀这许多年,我这些年为官虽然没什么功绩,但好歹安乐州境内还算安泰,府库充实,你记得需多带粮秣牲口,也莫要急着赶路……”
看着絮絮叨叨吩咐起大侄子来的兄长,慕容环却是悄悄退了出去,自己这个兄长到底还是最疼爱大侄子,要知道他慕容氏乃是太宗皇帝亲置安乐州于他们做封地,历来州内府库皆由他慕容氏取用,虽说安乐州算不得富庶,可是兄长就任都督后,向来节俭,府库里很是存了不少钱粮。
这回怕是要被大侄子全部带走了!
……
六月初九,积石城外,碎叶军大营四周被千军万马践踏的原野上寸草不生,土壤被鲜血浸润,长夏的野风吹过,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自从沈光杀死结桑东则布这位吐蕃副相后,吐蕃大军连续三日猛攻他的大营,不曾停歇过,那三日里吐蕃人损失了至少四万兵马,见始终无法撼动大军营垒,方才止住了攻势。
随后几日,吐蕃人消停下来,然后积石城内的慕容参则是趁机派人送了消息出来,吐蕃大军里有个叫达扎路恭的想劝阻其余将领不要再继续攻打王师大营,认为留下两万精锐守住积石城即可,然后剩下的大军应该前往日月山和赞普大军会师。
“这个达扎路恭倒是个知兵的,好在此人官微言轻,否则咱们却是要麻烦了。”
挥退信使,沈光朝帅帐里众将说道,如今他们已经弄清楚了吐蕃人的兵力,结桑东则布自逻些出时,确实带了十五万大军,后来沿途补充兵力,确实能号称二十万众,但是这里面水分很大,吐蕃人的五茹,也就是全国划分的五个大军镇全部动员的话,确实能征六十到七十万的青壮,但这其中起码有二十万乃是健壮的妇女。
实际上吐蕃人此番真正的军中主力乃是十二万正卒,这里面有铁骑三万,具装八千,莫看前三日吐蕃人损兵四万,其中起码过半是拿来消耗他们箭矢体力的老弱和附庸炮灰。
吐谷浑的两万人就是那个时候被彻底打残的,如今慕容参在积石城里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没有结桑东则布这个中论安抚,那些吐蕃将领打了败仗,皆是拿他们吐谷浑人出气。
慕容参派来的信使已是苦苦哀求,请准许他们吐谷浑人临阵倒戈,或是出城投奔王师,只不过都被沈光婉拒了,还没到最关键的时候,他是不会动用吐谷浑这张底牌的。
“蕃贼主力犹在,如今彼辈还丧心病狂地征后方城池的老弱妇孺,看起来是要和咱们决一死战了。”
郭子仪紧皱眉头,吐蕃人打算用人命硬生生地堆死他们,这种仗是他最不喜欢打的,虽说大营坚固,可吐蕃人若是压上所有的兵力猛攻,必定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军中新兵颇多,到时候要告诉底下士卒,战场上无有老弱妇孺,凡是出现在战场上的非我大唐子民,皆是敌寇。”
沈光想到封常清以往曾和自己说过的吐蕃军法和战法,却是朝众将吩咐起来,“另外要多备沙土,水缸里都要装满水,以防蕃贼火攻。”
来自陇右和河西的将领们都是点了点头,他们和蕃贼乃是打老了交道,自然清楚蕃贼若大兵,军中随行的老弱妇孺亦是兵卒,就连那些七八岁大的孩子都会去捉麻雀,然后在其腿上绑上干草点燃,驱使他们飞向军营城池,以往边镇便有不少城池就是被这般的雀火给点着了以后,被蕃贼趁乱攻下的。
“党项人那儿,将那两千领蕃贼的具装甲骑下去,挑选忠于大唐的武士组建重骑,名字便唤做铁鹞子好了。”
沈光看向李晟等在党项骑兵里担任将领的亲从官们说道,先前吐蕃大军攻打大营时,党项人损失不小,吐谷浑人死伤也不少,这才让碎叶军几乎没什么尚未,新兵们也都轮换上阵见血厮杀过,也是该给他们些补偿了。
“是,主君。”
“对了,还有件事儿,大总管传信说,灵州会有援兵,你们说说,这援兵要如何用才好。”
沈光看向了河西的将领们,这些地头蛇应该了解本地的兵马。
“主君,这灵州的兵马不出意料当是安乐州来的,那慕容氏本是吐谷浑的王族,投效大唐后封青海国王,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时,倒是还能和蕃贼杀得有来有往,可是后面就远远不如了,我听说如今那位安乐州都督慕容兆乃是个文人雅士,想来其兵马……”
听着安重璋的话,沈光便明白过来,这灵州兵马怕是不能顶大用,不用指望他们能担当起千里奇袭,断敌粮道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