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银装将军手里拿着一把宝剑,御马而来,他身后,足有一万骑兵,紧跟其后。
冰冷的铠甲在月光的萦绕之下闪动着凛冽的寒光,尽显一篇肃杀之气。
马蹄呼啸二来,千万骑兵迅速将海峡包围起来,楼逸宸带过来的人只有两千多人,萧璟斓等不过六人,自然有些三拳难敌四手,即便几人武功都高强,但是那两千死士却也并不可小觑,几人难免有不少伤痕,甚至,若是在这般下去,体力都会不支!
可是如今一万兵马一来,那两千死士明显趋于弱势!
这些骑兵训练有素,箭法高超,骑在马背上打马而来,拉弓搭箭,对准那些围在萧璟斓等人的死士,唰唰唰的射了过去。
箭雨密集,根本不容躲闪,比起之前这些死士多了几分不可阻挡的气势。
噗噗噗……冷箭贯穿血肉,带出一片血雾,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之声,血腥之气顺着海风吹来,比起之前更加的浓郁。
来人来的突然,出手又迅猛,根本不给人留思考的时间,偏偏马背上的人箭法又高超,竟没有一支射偏,伤及自己的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千多人竟是只剩下五六百人。
楼逸宸瞬间脸就青了,那五六百人在反抗之时,已经聚集一处,围在楼逸宸的身边,满目惊恐的看着四周突然出现的骑兵。
这些,一看就是正规军!
是萧璟斓的人么?
不可能,他刚从东昱赶回来,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将那兵力都掉了过来?何况,暨墨并无战事,何以要调兵谴将?
萧璟斓听到那声熟悉的声音,唇角勾了勾,转身看去,却见为的将军唇边挂着一抹笑意。
银色的头盔遮住的大半个脸,不过,迎着月光,还是能看见那人冠玉般的容颜,凤眸微拧,长眉入鬓,容貌绝美,竟是生的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这人正是风夜雪。
这会儿,一个黑色男子拍翻身下马,径直来到君凤宜面前,单膝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紧跟着黑衣男子的,却是一个容貌艳丽的男子,那男子的模样,和叶瑾妍十足十的像,十八岁的少年却不显一点单薄,不过那玉瓷般的脸上还是尽显稚嫩。
然而,他右脸脸颊上有一道半寸来长的伤口,那伤口透着浅白色,小小年纪,竟然透着几分成熟与苍凉。
紧跟叶祁身后,下跪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这少年将军正是叶祁的长子,叶瑾晟。
君凤宜点了点头,面色并未因为有援军的到来而舒缓,他拂了拂手,道:“爱卿请起!”
叶祁和风夜雪一起出现在这里,想来,北燕的事情解决了。
这会儿,风夜雪夹了夹马腹,御马来到萧璟斓前十几步,微微倾身看了一眼萧璟斓,挑眉道:“阿斓,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混成这模样了?若不是本公子及时出现,你岂不是要被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弄伤弄残了去?”
说完,不等萧璟斓回答,他四下看了一眼四周,不见那抹倩影,他扯了扯唇角,道:“看来还是本公子处处想着你,才能从天而降,救你于危难,你就不考虑考虑,收了本公子入房,以弥补本公子这么多年来独守空房的相思之苦?”
风夜雪这话一出,萧璟斓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四周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的人,不管是属下还是长辈,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君凤宜和穆挽清更是如此,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自家女婿能被男人看上,恐怕,萧璟斓也并非是个好东西!
晏子苏看了一眼萧璟斓,嘴角勾了勾,之前没有王妃,因为风夜雪那张嘴巴,还有那张脸,京都都传璟王豢养男宠,阿斓并不在意,因为那也不过是身外之名,阿斓并不看重。可是,如今有了王妃和小殿下,阿斓又怎么会任由风夜雪败坏他的名声?
萧璟斓见众人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看,似乎每个人都在猜测他与风夜雪之前的那些不能言语的关系,他整个脸都黑了,若是之前,他定是伸手便将那人拍飞了去,不过现在他真气耗损了一半,又正直蛊毒作,虽然这会儿被压制下去,不见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意,不过却还是伤了一些根本。
萧璟斓脸色浮白,唇边挂着一丝血线,他盯着风夜雪看了一眼,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嗤笑道:“既然如此,等本王回京,第一件事情,便送几个小倌,让你收入房中,也免得你日日在本王面前闹,说本王亏待了你!”
风夜雪痴痴笑了一声,还来不及回答,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风大公子这个恩,不仅阿斓要报,本妃也要报!”
风夜雪一听便知道是谁来了,他大喜过望,一拉缰绳,一夹马腹,转便要调转马头。
不过,他还没有转过身来,却感觉一阵风迎面吹来,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啪的一声,额头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啊……”风夜雪大惊,伸手一摸,手上便是一抹鲜红,他大怒:“你敢打本公子!”
尹穆清脸色铁青:“打的就是你,堂堂七尺男儿,竟和我这小女子抢男人,觊觎别人的有妇之夫,你也要问阿斓同意不同意,即便阿斓同意,也要问我这正经王妃同意不同意!不过,看着人模人样的风大公子,怎么也像个小媳妇一般,需要男人来爱抚滋润,莫不是……”
说到这儿,尹穆清故意停顿了半刻,视线从风夜雪的胯下一扫而过,随即眸中闪过几分促狭,随后摇了摇头,看向萧璟斓,好心的提醒道:“阿斓给风大公子找人,便不要想着找什么清清白白的小倌倌了,找几个生猛威武,经验丰富的,可要让风大公子好好享受!”
尹穆清一出现,众人不由的蹙起了眉头,实在是因为她身怀六甲的模样看着让人提心吊胆,恨不得她日日躺在床上安胎的好。
不过,她此番话一出,众人竟是抽了抽嘴角。
这下风夜雪戏弄萧璟斓不成,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无意识的扫向风夜雪的胯下,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怪不得传言风大公子是个断袖,却不想,不仅不行,还是断袖男人身下受呀!
萧璟斓见尹穆清挺着肚子走过来,夜风缭乱了她耳边的碎,因为没有穿披风,显得有些单薄,他早就眉头紧锁,几步来到尹穆清的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倒也不急着批评她,只是面无表情道:“你说的,本王记住了!”
之前那传来的几声响声,还有每到关键时刻,便射出的暗箭,萧璟斓早就猜到,恐怕是尹穆清躲在附近,果不其然!
风夜雪见某个女人打了他,竟是半分眼神都不给他,转身便和自己的男人腻歪在一起,他瞬间就不悦了,捂着额头翻身下马,嗷嗷直叫。
“阿清妹妹,哥哥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将哥哥的额头打伤了去,这是什么道理?”说着,风夜雪更觉委屈,呜呼哀哉:“之前,你便是用血玉砸了本公子的头,如今你还用破石头砸本公子,本公子与你有仇可是?”
尹穆清白了一眼风夜雪,翻了一个白眼,道:“这么说来,与你有仇的是石头,于本妃何干?”
“你……”
风夜雪正想反驳,穆挽清却走了过来,盯着风夜雪上下看了一眼,吃惊道:“你……是夜雪?”
风夜雪转身一看,上下看了一眼穆挽清,随即大喜:“姑姑……”
“你当真是夜雪?”穆挽清眼眶募得红了,捂着自己的唇,不敢相信,分别了二十年,那个小小的一团粉团子,竟然长得这么大。
风夜雪也红了眼眶,也忘了于尹穆清争什么口角,喜极而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姑,侄儿就知道您还活着,侄儿终于找到您了!”
穆挽清忙伸手将风夜雪扶起:“好孩子,活着便好,你还活着就好!”
穆挽清擦了擦泪,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怎么突然会来这里?你不是在北燕么?”
这个问题是所有人疑惑之事,萧璟斓也有些诧异,风夜雪如何会及时出现,并且还救了他们。
有一万精兵在,而且楼逸宸的人死伤无数,剩下的不过一些伤残,再无还手之地,他们自然不怕有变。
因此,君凤宜,楼卿如等人早就收起了武器,围了过来。
风夜雪顺着穆挽清的搀扶,站起身来,怔怔的道:“姑姑有所不知,当年先皇下旨贬姑姑为庶民,姑姑消失之后,我便开始一直寻找姑姑的下落,即便得知姑姑身亡之后,我还是不相信姑姑会死,便一直暗中查当年的事情,直到数月前,现姑姑的墓中无人之后,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姑姑当年一定有人暗中帮助,才能瞒过尹府将军。后来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二十年前青岚叔叔查不到姑姑的下落,竟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那人正是天下第一山庄前任庄主楼逸宸。”
君凤宜听此,本就阴沉的脸色又升起几分愤怒,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抓着穆挽清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这么多年没有她的那些充满了寂寞与心酸的日夜。
这会儿,只听风夜雪继续道:“后来,我的人又查到,楼逸宸一直在寻求驻容养颜之药,近百年来,江湖上都没有传血玉的消息,近两年却又有许多势力在暗中打听血玉的下落,这不很奇怪么?而且血玉一直是被墨氏视为国宝的,却被人盗走,在江湖上走私买卖,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他,他早就打了血玉的注意,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便藏在暗处,利用别人,等阿斓为小九月寻得引药,引血玉之灵力,便等着坐收渔利!因此,我连忙从北燕赶了过来,听闻阿斓带着人去了东昱,自然怕你们落入楼逸宸的圈套,早就回了王府,带领王骑之人赶了过来,又怕打草惊蛇,便没有声张,却早早的等在暗处。”
风夜雪说完,手指指向楼逸宸,眉头微拧,隐隐带着几分怒意:“这人着实该杀!”
“呵呵……”楼逸宸被两个黑衣人扶着站起身来,听完风夜雪的话,他痴痴的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决然之色:“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成王败寇,可是,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输,也只是输在了人心之上罢了!不过,我楼逸宸不甘心!”
他如何甘心?
他看向穆挽清,问道:“小挽儿,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真心?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源于我想要与你在一起,想要与你过上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这有什么错?我对你万般好,你却选择君凤宜,本座乃天下第一山庄庄主,还比不过他一个身在异国他乡有今日没明日的质子?”
穆挽清身子一抖,这样的楼逸宸她从未见过,恐惧,自私,阴险……
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师兄?
楼逸宸这般说,穆挽清心头一揪一揪的痛,还夹着浓浓的愧疚之意,让她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对不起所有的人!
尹穆清看过去,视线落在那个花白头,满脸皱纹,一身狼狈的楼逸宸身上,她心头一缩,拳头紧紧的握起,她不禁嗤道:“没有错?你身为人夫,却抛弃了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害她惨死,这就是你所说的没错?身为人父,不仅抛弃自己幼子,害他年幼之时便受尽苦楚,不仅如此,还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便是你的没错?”
末了,尹穆清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穆挽清,便又嗤道:“你说你爱穆挽清,却带着她东躲西藏,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便又是你的爱?这也就是你能给自己心爱之人带来的幸福生活?可有半点幸福之说?说起来,你不过就是一个无情无义,不仁不义的小人罢了,你觉得,穆挽清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尹穆清这话一出,楼逸宸面色一白,瞳孔骤然一缩,似乎受了重创一般,身子剧烈的抖了起来:“胡说!”
楼逸宸摇着头,很是激动,极力为自己辩解:“臭丫头,你胡说,只要君凤宜死了,只要我得到驻颜之法,得到血玉,便带着小挽儿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渐渐的,她就会忘记所有,眼里,心里只会是我,那个时候,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她去做,这难道不够么?”
穆挽清微微摇头,眼眶微红,上前拉了尹穆清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制止了她还想说的话,这才对楼逸宸颤声道:“师兄,你错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不会再受你摆布了,青岚若是死了,我会随他而去,你终究是不会得到我。你说你有真心,在我看来,都是狼子野心罢了。你所说的真心是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而为之,人不该这么自私的,你不能,我也不能,命中有时且珍惜,命中无时不强求。你从一开始,便错了,你已经有了织梦姐姐,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你身为人夫,身为人父,应该珍惜自己的家人,不该这么没有担当,我行我素,抛弃他们,而要想着与我在一起。师兄,你难道不知我所想?至始至终,我都是拿你当做亲哥哥对待的,即便你身份贵重,那也只是哥哥,所以,即便不是青岚,也会是他人,左右不会是你。师兄,如今,你就不后悔么?”
楼逸宸今生最在乎的,便是与自己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师妹,算起来,他已经年过半百,但是,几乎每一天都有她。
她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是他生命之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即便她不爱,他又怎么离得开她?
好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如今听到她的这一席话,楼逸宸只觉得晴天霹雳。
若是连所爱之人都不支持他,他还有什么盼头?
“后悔?我确实后悔!”若不是身边的人扶着,楼逸宸差点摊在地上,他微微抬眸,看向天边那一轮明亮的圆月,思绪远飘去,喃喃道:“我后悔仍有北燕皇接你回去,更后悔听了族人之言,娶了织梦,与你越行越远……”
穆挽清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不,你应该后悔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你能认清楚你我的心,我们便不会走到今日,甚至兵戎相见。若是你不做这些,你还会是我的师兄,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我的孩子们会叫你一声师伯,即便不是夫妻,我们还是能像在景阳山那样……那样不好么?为什么要弄成这个样子?”
说着,穆挽清的眸光越清明了许多,似乎理顺了所有,心思也就越通透。
楼逸宸脑中如遭雷击,变得异常空白。
即便不是夫妻,也会是家人,这样不好么?
好么?
自然是好的。
他想要的,便是有她便好,看着她欢乐嬉笑就好,陪在她身边就好,至于是哪种身份,其实他都没有想过,只要陪在她身边,以哪种身份都是不重要的,情与欲自然也是不重要的。
若是他注重情欲,这么多年,便不会留着她清白的身子,早就要了她了!
可是,似乎,他从一开始就走进了不归之路,断送了所有。
猩红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空洞起来,楼逸宸推开手边的人,想要上去问问,若是现在他悔了,还能回头么?她还能像以往那样,含着笑意,唤他一声师兄么?
可是,看到周围的人,或鄙夷,或愤怒,或憎恨的目光看向他,楼逸宸刚刚燃起的那一抹喜悦便又尽数泯灭,脚一软,便瘫在地上。
定是不能再回头的。
他颓然的闭上眼睛,异常平静的道:“有你这句话,我今生也无憾了!要杀要剐,你们随便吧!”
楼逸宸算起来是罪孽深重的,萧璟斓定然不会放过,害了他的孩儿,岂有不诛杀的道理?
他抬了抬手,吩咐道:“收押,明日午时,于闹市枭示众!”
“是!”风夜雪领命,命人将楼逸宸这些贼子带了下去。
杀头,是对他的仁慈!
穆挽清听到萧璟斓的这个处置,眸光闪了闪,一行泪水落了下去,别过视线,不敢再看。
君凤宜知道穆挽清的不忍,伸手将她揽入在怀,安抚道:“好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会好起来的!”
穆挽清推开君凤宜,抬眸看了一眼尹穆清和楼卿如,呢喃道:“阿清,卿如……”
楼卿如看了一眼尹穆清,随后上前一步,握着穆挽清伸来的手:“母亲。”
尹穆清眸光微闪,抬眸看了一眼萧璟斓,萧璟斓点了点头,道:“去吧!”
尹穆清这才像是受了鼓舞的小孩一般,带着几分腼腆,走了过去,伸手放在穆挽清的手上,小声喊了一句:“娘!”
虽然声音小,穆挽清还是听到了,她顿时哽咽的说不出来话,将两姐弟的手窝在一起,不住的点头。
随后,她突然看见站在后面,面上带着几分失落的君天睿,朝他露出一抹笑意,伸手道:“小阿睿,母亲这边来。”
虽然以前君凤宜说过今生只会有她一人,但是时隔多年,情与爱,早就被磨尽,如今能与他在一起,已经是上天对他们的仁慈,她已经倍感珍惜,哪里还会像小姑娘一般,因为他曾今要过其他女人而矫情难以释怀?
而且,不管阿睿的母亲生母如何,这个孩子都是青岚的骨肉,她又岂会不爱不疼?
君天睿心头一颤,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他久久迈不出去那一步,若是之前不知道他母亲另有其人,他可能还会过去,可是如今明明知道她不是自己母亲,君天睿即便不愿意将自己排斥在他们一家人之外,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他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在父皇眼里,是一个卑贱之女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