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声叹气,人生在世,再难不过人情事。
而此刻。
一个满头银发,矮小瘦削的老婆婆,骑着老旧自行车,车漆都黯然无色的那种,远远地,慢慢地靠近,从街上探头看快递店里的情况。
良久,好像确定了什么,这才把老旧车子停在一边,锁好。
又往店里看了看,确定自己女儿在店里,才往进走。
杨芯指导客人填快递单据,面对大门,一眼看见进门的老婆婆,连忙喊:“妈。”
然后招招手,让店里新招的工作人员过来教客人填,自己去迎接。
“芯子,这是你开的?”姥姥手有点颤,眼有点酸,扫视店里的状况,有七八个人等着邮寄东西,生意兴隆。
她们这一家人,老的,小的,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有一个突然“翻身”了,老人家觉得梦幻。
“嗯。”杨芯眼眶泛红,不知怎么的,就是鼻子发酸,或许,是高兴的吧。
“妈,进来坐。”拉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店里有饮水机,给母亲倒杯水,说:“妈,最近店里忙,没去看你,你那怎么样?”
姥姥还在伺候人,给人当全职保姆,不容易。
杨芯平常有时间就去帮忙,让姥姥有个闲暇,出去打打麻将,逛逛,放个小假。
“比以前难伺候了,晚上总闹。”
“要不。”杨芯欲言又止,但还是心疼母亲,说:“妈,你别干那个了,来店里给我帮忙吧。”
最起码,这店里没苦活,忙归忙,却轻松,给人取取快递,闲聊着,就行了,不用端屎端尿。
而且,杨芯也没打算让母亲干活,你想来就来,不来也没人说你,她是找个由头,给母亲发工资,想孝敬她。
张上说,店里不要任何亲戚。
可姥姥来,他绝对不敢有意见,不然这孩子的心性,就该回炉重造了。
“不用了,我在那干的挺好,也习惯了。”顿了顿,姥姥心事重重地说:“芯子啊,妈能不能求你个事?”
杨芯闻言一怔,知道母亲今天为什么来了,没敢回话。
“妈求你个事。”见女儿不回话,姥姥轻轻摇了她一下,又说。
深吸一口气,这茬,过不去。“妈,你说吧,我听着呢。”
“咱家,就你们三个姑娘,以前大家都苦,现在你发财了,能不能带带她俩?”
“怎么带?”
“三子没工作,在家歇大半年了,你看,你这又忙,能不能让她来上班?”
姥姥看着女儿的眼睛又说:“二子今天上午去我那,和我说,你坑她,妈心里有数,她是想和你借钱,怕你不借才想的歪法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是有钱……”
杨芯没让母亲说完,直接问:“妈,你知道她借多少钱么?”
“五万。”
到这,杨芯没法开口了,姥姥也拉了脸,不说话了。
打小,三个女儿里边,姥姥最疼的就是二姨,有好吃的都先紧她吃,宠着惯着。
即使到了现在,张家没发迹以前,三个女儿都穷,姥姥也是接济二姨最多,经常明里暗里给钱,她挣的工资每个月一毛钱都留不下。
她伺候的主家,八十岁的老太太,子孙给带去牛肉,有好吃的,她都要悄悄抠些,攒着,给女儿们吃。
或许,只是因为二姨最苦。
因为她虽然有老公,却一毛不拔,孩子上学都不掏学费的这种。
家里全靠二姨一个人维持,甚至,偶尔会动粗,家暴,因为二姨总是打麻将,经常夜不归宿。
而外孙辈里面,她最亲的却是张上,和姥爷一样见了张上亲,毕竟是杨门长外孙。
深深地吸一口气,杨芯心里挣扎着,其实家里有钱,只是那钱是张上的,如果她拉下脸和孩子要,张上一定会给。
只是,怎么这么憋屈呢?
“妈,我和你说实话,这家里,我和张志伟都不做主。”
似乎怕母亲不信,杨芯赶紧解释:“这店,是张上给钱开的,买楼房的钱,也是张上的,还有个太谷饼厂,也是张上的厂子。”
“你妈我是老,但你别逗我。”姥姥语气重。
你找借口,也得找些信得过的吧,往一个16岁的孩子身上推,弱智。
杨芯无奈,只得把张上吃的苦讲一遍,孩子整个暑假是怎么马不停蹄,日晒雨淋出去跑业务的……
有人,有事,张家的发家史,有了完美的诠释,都是张上带来的。
良久,姥姥被震得不轻,自语说:“我外孙,这么有能耐?”
“妈,想拿钱,五万,我和志伟真没有,钱都在张上那,楼房,厢货车,都写他的名字,您得找他。”
杨芯暗里松了一口气,推到张上身上,二姨和外甥,说亲也亲,说扯淡也扯淡,把她从中间摘开,就不用那么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