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一家人吃晚饭。
即使再有钱,也依旧是五谷杂粮,稀粥饼子。
“你今天到底估了多少分?”张爸蹲在地上,背靠沙发,扒拉一口饭,半点不像老板。
这已经是第三次问。
前两次,都被张上顾左右言其他糊弄过去了。
可上学这事得提前打招呼,不然等通知书下完,学校都没你的名额了,办不上学籍,中考都不能参加。
深吸一口气,这茬,这段,重生前就有,那时候穷得家徒四壁,现在有钱了,也还是躲不开。
“360分。”顿了顿,把深思熟虑过的想法说出来:“爸,我不想上学了。”
对于他来讲,这学真没什么可上的,浪费大把光阴。
高中要上三年,有在学校干耗的这时间,他能把娱乐城开遍三晋,而不是只当一个太谷的土财主。
就算上了一中,他也没那份耐心去学习,真真看不进去那些书。
这话,让张志伟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快速变换,拿碗的手微微发抖,蕴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怒。
可渐渐地,他平息了下来,颓废地再次蹲在地上,无力的依靠着沙发。
十七岁的孩子,就算你再能干,再能挣钱,别人也不会有太多赞美。
唯有学习成绩,才是这一阶段能让人看得起的资本。
“这学,你必须上!”张志伟前所未有的笃定,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
“明天我去找你们这届的年级主任,看他能不能想办法给你搞上学籍。”
“你再能吃苦,再能扑腾,再能挣钱,可没有文化,没受过教育,土里土气,别人也会看不起你的。”
“咱们家开了快递公司,开了娱乐城,爸知道都是你的功劳,可念书不能耽搁呀。”
“爸宁愿你没这些能耐,宁愿咱家穷到一穷二白,不能挣钱,也想让你好好学习,有机会去看看外面。”
“不上学,你能干嘛?”
“在太谷守一辈子?”
“和你妈一样,一辈子连太谷都没出过,不知道外面什么样。”
“人家说新闻,她一问三不知,人家玩手机,她连短信都不会发,人家打电脑录单据,她和看天书一样。”
“咱们土话说,这叫土鳖。”
“爸不想你这样。”
“咱家世世代代都没个大学生。”
“你爷爷这头,一个大爷,五个姑姑,孩子都是烂学生。”
“你妈这头,二姨三姨,孩子都光知道玩,你姐,更是初中都没毕业。”
“你以为那回打架,她叫上两车人去学校门口,别人不笑她?”
“一个女娃娃,十几岁就成天和一堆男的鬼混,张嘴就骂人,说话像泼妇,说起她谁不小看?”
张志伟絮絮叨叨,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声音沙哑。
杨芯默默的洗碗,低着脑袋,眼泪直流。
张上被感染,脑袋低在碗里,吧嗒吧嗒掉泪,心中的酸楚完全把他淹没了。
这个晚上,一家人无眠。
第二天,张志伟起得很早。
默默洗了个头,打扮一下,开车出门了。
他前脚走,张上赶紧从被窝里钻出来,脸没洗,骑车跟上。
前世,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老妈说过,为了能让他去一中上学,老爸去求人,险些给人跪下。
太谷一中,子女能在这里上学,是最最给家长增面子的事情。
以前跟张爸没少来这里玩。
看门老大爷认识张上。
“你爸开车刚进去,你咋不坐车了,自己骑车子不累?”
“大爷,没事,锻炼身体。”张上勉强笑笑问:“咱们新一届高一的年级主任是谁了?”
“高智本,说话凸舌头的那个。”
“我爸估计找他去了,在哪个楼了,我也去看看。”
“实验楼,三楼,年级主任办公室。”
“行,大爷我先走了。”
把自行车停在实验楼下边,张上赶紧跑上三楼,鬼鬼祟祟的,做贼心虚,怕被张志伟发现。
学生们在上课,楼道里空无一人。
每间办公室都有牌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