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张上眼里有感慨,笑着说:“你这越来越时尚了啊,这一年干嘛去了,都没见你。”
“嗨,跟人去广东打工了。”大大咧咧地帮三姨把拖把倒吊在晾衣架上说:“姐听说你考上一中了,可得好好学。”
一般吧,父母对外人都报喜不报忧,人们也不会太多问,只听说你上一中,却不说考多少分……人前显贵。
“知道了姐。”张上笑着应承。
其实去酒馆当两个月小厮还是有点作用的,最起码磨练出了一份灵巧,不管真话假话,不会让大家尴尬,怎么开心怎么来。
“三姨,在太谷饼厂怎么样?”张上随口一问,算跟长辈打招呼。
“还行吧,就那样,只是工资有点低了。”
三姨有些吃力的端起大铝盆,弓着腰,一步一挪往街上走,张上赶紧搭手,合力将水抬外边,倒下水道里。
犹豫了一下,没接茬,2006年,一个月只上班22天,周末有双休,这小县城,600块的工资还低吗?
回到屋里,姥姥似乎格外高兴,应该是主家给老太太买的橘子,“上子,这橘子甜,赶紧吃。”
“嗯,我尝尝。”张上不做作,心里突然有点悲。
看得出,姥姥在这里伺候人心情挺好。
这主家人,其实子女还算不错,对姥姥很客气。
平时给那80多岁的老太太带东西来,鸡蛋啊,肉啊,能察觉到吃得比较快,他们也不说什么,挺和善的。
如果把姥姥弄得被辞退,让她回那老宅子里孤苦伶仃住着,虽然有杨芯给钱,可连个做伴的人都没有,何等悲凉啊。
明明能自食其力,为什么要花别人的钱呢……
张上有点为难。
难不成把姥爷也搞下岗?
至于去女儿家住,她宁愿饿着,也绝对不会去麻烦别人,她就是这样一种姥姥。
“姐,你这次回来还去不去广东?”
“不想去了,除去吃喝和房租,落不下几个钱。”把橘子外边的皮扒了,里边傍着的白丝儿拣干净,递给张上说:“那边人说话怪,我听不懂,吃饭也不习惯,还是咱太谷好。”
这话里有淡淡的悔意和失落,只有出去闯荡过的人,才明白当初上学的时光是多么美好。
其实每个人的命运都在手里。
有些时候心里懂,如果不好好学习,大概将来不会有出息,可还是管不住自己,没那份自律。
思绪翻飞,张上回忆,这年的嘟嘟姐从广东回来后,没找着合适的工作,后来又投入社会人的阶层,厮混几年,然后嫁人……
这一刹,张上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给她的生活添点光彩。
“姐,要不我给你找份工作吧。”张上希冀地说。
“什么?”笑着问。
这笑欣慰,开怀,知道大姨家今非昔比,可张上没有忘了她。
这,大概是对让人向往的姐弟吧。
“当个文化艺术工作者。”
“唔?”她不太懂。
“简称艺人,每天拍视频,飙戏,说不准还能出名,将来可以当明星。”
“就电视剧里那些人?”瞬间来了兴致,指着电视里正播放的康熙微服私访,比划说。
“对。”
“我听说演习可苦了,尤其打仗的,还有什么爱情剧,不是滚泥巴就是哭,我可哭不来……”
“咱没那么高要求,只是拍视频,当玩闹就成。”
“那行。”嘟嘟姐眼里亮晶晶的,每个女孩都有明星梦吧,应该会很有意思。
想了想,整点一下人,自己,柳琴,嘟嘟姐,智升祥,还有柳琴说要找几个同学,也不知有下落没。
如果实在不行,再加上狗蛋哥仨,这也算一个小剧组了。
还有无数备用人员,快递店里,娱乐城里,那么多人,拍着玩呗,正好给自家娱乐城宣传。
闲聊会儿,张上找了个理由说要剪指甲,翻箱倒柜……最终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了姥姥记电话的本子。
偷偷把主家的号记下,再把本子放进去。
张上觉得自己有点邪恶……
可想想姥姥瘫痪在床的那三年,被狼狗咬伤般的哀嚎,病痛让人彻夜嘶吼,他就硬下心肠。
重生一回,如果连心里最大的遗憾都无法改变,那又有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