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偏僻的村落还没连上自来水。
想吃水得去村边上那口老水井里担水回来,然后倒在大缸里存着。
这水还不能当下喝,很浑浊,得浸一会儿让沉淀物落下去,水缸也得隔几天就清理一次。
“大爷,我跟你去。”见大伯在院里拿了扁担,准备去担水,张上说。
“走。”张志国很高兴,脸上闪着荣光,就像县太爷跟你去挑水,面子大大的,乐不?
张慧隔着窗看了看外边,有心想跟去耍,但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天气冷,而且穿着新衣服,白靴子,走土路怕脏。
张上手里提着俩白铁皮水桶,把手兜在袖子里,和大伯并肩而行。
“矿上怎么样,能撑得住不?”
张志国把扁担抗后肩上,左右手分别捞着扁担两头的铁钩,防止它乱晃打着人,话里有着隐隐的期盼。
“还行吧,红崖煤矿稳住了,其他的得过年完再说。”
“你的事大爷听说了,朱黑金手下那些矿长各个都不是简单货色,你可得小心着,千万不能硬来,免得把他们逼急了走邪道,祸及家里。”
“嗯,我懂,慢慢来呗,反正我不急。”
“你现在可是厉害了。”张志国眼热,顿了顿问:“结交着什么厉害朋友没?”
“约我吃饭的不少,不过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能推就推,要么就让别人替我去,懒得出去应酬。”
“……”张志国嘴巴开合了一下,本想传授侄子点为人之道,多结交朋友有好处。
可是转念一想,以前还有资格教人家,现在……你指导人家就是老鼠劝猫,夜郎自大,不够资格啊。
“那个……”张志国有点为难地犹豫了一下,咬牙说:“大爷求你点事。”
张上怔了怔,“大爷你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唉……你张福哥这不是考研呢么,成天除了吃喝玩,半点不务正业,肯定考不上,大爷想让你找关系给他弄个研究生文凭,可以的话再找个好点的大学,让他研究生毕业,出来也好找工作。”
“这……”张同学为难了,我自己都才是一个高中生,帮人搞研究生文凭,再凭白弄进大学,我哪来那么大能耐?
可既然大伯都开口求你了,这事就没有拒绝的余地,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到不是张同学好面子,只是大伯从小到大就对他亲,过年给别人五十压岁钱,给他都是五百。
前些年张家穷,大伯也隔三差五的接济,人心里都有杆秤,是非在心。
“要是难的话,就算了。”张志国见侄子不说话,知道为难这孩子了,煤矿跟教育界不搭边,隔行如隔山。
张上:“张福哥什么时候研究生考试?”
“一月份就考完了,成绩还没出来,肯定没考上。”摇头叹息说,跟着不成器的儿子操碎了心。
“我找人问问吧,大约是没问题的,他对这些事比较精通。”张上说着,脑海里想到马城鹏,老马肯定没少办种事。
“行,那大爷先谢谢你了。”张志国眉开眼笑,眼里满是欣慰。
张上也笑着,由衷地高兴。
到了井边。
水井上头横架着很粗的木柱子,柱子上残绕拇指粗的麻绳,绳子尾端有卡钩,把水桶提梁卡在钩里,然后摇动木柱子一端的摇把,将桶放下去。
打两桶水,俩人轮流担着,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把两大桶水担回来。
张志伟正在院子里用铁锹搅合煤泥。
家里的炉子不用蜂窝煤,屋子大,取暖不行,得用泥土和煤粉,弄上水,和在一起,搅拌均匀了,填炉子里,燃得慢。
六七十年代能用得起蜂窝煤的都是大户人家,小老百姓只能买煤粉。
因为煤粉的价格比煤块便宜,然后从地里铲点细碎的泥土,与煤粉搅一起,便宜又实惠。
不过这种煤泥很难伺候,每次往炉子里填的时候,灰烬渣子满天飞,就好像火山爆发似的“轰”一下从火里头冲天而起,把屋里弄得乌烟瘴气,呛人得要死。
“爸,我来。”张上觉得很新鲜,抢着干活。
张志伟把铁锹递给他,双手叉着腰,有点喘……
自从当了大老板后,再没做过这些细活,将近两年时间,老张也有些微微发福了。
张上吭哧吭哧地用铁锹把煤泥铲起来,翻个头放下去,搅合了一通,也是累得慌,然后把煤泥全部弄屋里,怕冻硬了。
炉子旁边有个小瓦缸,上半身打碎,下头正好用来盛放煤泥。
做完这些,张同学身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地汗珠,连叹自己弱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