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沈美华听见说话声一愣, 一抬眼，两人目光相遇, 四目相对。

她没想到他一见面就说离婚的事, 有些愣住，想到他刚说的话，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刚说话那话的意思是原主已经提了离婚？还是她先提的

沈美华一时间有些摸不清状况, 赶紧调取记忆。

几个月前原主去部队里闹着要将大力送走, 严屹不同意，她一气之下便提了离婚, 要么送大力走, 要么就离婚, 于是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她了解清楚状况后望着眼前的男人。

一开始的时候, 她没想过跟男主舅舅离婚, 因为所处的这个大环境，女性一旦离婚，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离婚后她也不可能搬去镇上或者县里离开这个是非地。

这个时候农村人想要去城里落户比登天还难, 只能回娘家住, 一旦回娘家她随时都有可能露出马脚, 暴露她不是原主的危险, 还有其它一系列的问题。

还有一点，再过几年眼前的男人就会高升, 只要她不作幺蛾子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很舒坦, 不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一刻, 当他真的问她怎么打算的，她是真的想离婚, 冲动大于理智。

“我....”后面的字还没有说出来，病房的门被推开，沈母蹲着盆走了进来。

沈母一见女婿，满脸吃惊，赶紧把手里的盆放下，快步走到女婿面前：“大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屹：“刚到没多久。”

沈母听完点了点头，仔细的打量女婿，伸手拍着他的手，心疼的开口说道：“瘦了。”

女婿比一年前看起来瘦了些，也黑了点。

严屹见娘一脸关心的望着他，脸上浮现笑意：“没瘦，还是跟以前一样。”

沈美华见沈母满脸都是关心神色，拉着严屹的手一直问着东问西，严屹耐心的回着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耐烦，语气也十分的温和，不像和她说话时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去打饭。”沈母突然想到女婿大老远的赶回来，肯定还没有吃，她只顾着拉着他问话，没想起来吃饭这事。

“娘，我吃过了。”严屹见娘急急忙忙的要去打饭，开口拦着。

“真的？在哪吃的？”沈母有些不信他吃过了。

严屹：“火车上。”

“你别骗娘。”沈母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事不止生一次了。

女婿和美华刚结婚那会，美华不会烧饭还总爱往娘家跑，他回来吃不上一口热饭，不想让她忙就说吃过了，实际上饿着肚子。

“没有骗娘。”严屹让娘放心，他的确在车上吃过了。

沈母见女婿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便没再坚持要去买饭。

沈母看了眼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开口道：“天不早了，你去招待所歇歇，这里有我看着。”

女婿从队里赶回来，一路上来回折腾累的不轻，医院里的病床太小，睡不下他。

严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停顿几秒，收回视线，开口道：“辛苦娘了。”

沈母一听，拍了拍女婿的手，笑着说道：“不辛苦。”

女婿才是最辛苦的那个，在外面辛苦的工作，美华在家还不安生，一直闹腾。

沈母将女婿送到门口，直到走廊上见不到人才将门关上，转身看到床上的美华，上扬的嘴角拉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母走到床边，想到自己刚在门口听到的对话，开口问道：“你和女婿提离婚了？”

沈美华见沈母这样问，点了点头。

原来刚刚严屹说那些话的时候，沈母在门外都听见了，所以才会在她要说离婚的时候推门进来。

沈母见女儿点头，火蹭的一下上来，气的满脸通红，但想到她现在胎不稳，便压下怒火。

“你要离婚，孩子怎么办。”沈母指着女儿的肚子，开口问道。

沈美华听见沈母的话，目光落在肚子上，瞬间清醒过来，浑身涌上一股无力感，她肚子的这个孩子堵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不可能流产，现在人们都讲多子多福，医院里并没有专门处理不要孩子的地方，要真的不想要孩子，就抓服药回家自己流。

流不干净，直接去了的人也不少，就算真的流干净，她也下不去手，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小生命，她无权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沈母见女儿不说话，拉着她的手说道：“美华，你不是十七八岁的姑娘了，你要想想以后，想想元宝，你要是离了婚，元宝走在路上就会被人指指点点，他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外人的那些话是想象不到的难听，他们大人没事，孩子呢，孩子们怎么办。

“娘知道，你离婚是为了那李大牛，想和他在一起。”沈母说到这，她肚子的那股火又冒了上来，使劲的把火压下去。

“他不是个好人，当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转头就跟别人好上了，那样的人你就是现在跟他好了，也好不了多久。”沈母语重心长的说道。

沈美华听见沈母提李大牛，就算她真的离婚也不会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她开口道：“娘，不是因为李大牛，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困了想睡会。”

沈母说的那些她都知道，都想过，理智一点点回笼，心里那股想离婚的冲动小了许多。

沈母听见女儿的话，见她神色不像刚刚那么坚定，心里一喜，还想再接着说，但看到女儿躺下便没再开口打扰她休息，坐在一边看着女儿。

“娘，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沈母还在一边看着她没有睡。

“我一会就睡，你睡你的。”沈母见女儿开口，从板凳上起来，歪在一边的床上躺在，她不敢睡，怕她这傻女儿想不开。

沈美华见沈母上床嗯了一声，没在说话，脑子里一直想着离婚的事，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沈母悄悄的爬起来去买早饭，这两天她不能单独让女儿和女婿在一起，怕美华一个冲动要和女婿去离婚。

她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不惊动床上的人。

沈美华被身边的说话声吵醒，睁眼开，看着屋里的场景，沈母和严屹在窗台边小声的说着话。

“你先把早饭吃了，别等美华，她现在有了孩子起的晚，等她起来饭都凉了。”沈母说完就把扣在盆里的油饼拿出来给女婿吃。

这油饼是她专门买了两个，女儿一个，女婿一个。

县里的油饼贵的厉害，两个花了一毛二，一斤的棉花就这样吃进肚子里。

严屹没有伸手去接油饼，让娘自己吃，修长有力的手拿过一边的窝窝头。

沈母见女婿去吃窝窝头，连忙摆手，不让他吃，他不能吃那个，噎嗓子。

沈美华躺在床上看着沈母和严屹两人。

在原主的记忆里，两人的关系十分的好，严屹将沈母当做自己的亲生娘一样来对待，对原主这么能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沈母。

严屹十三岁的时候父母便去世，去世后他带着妹妹在堂叔家生活，堂叔好吃懒做几人经常吃不上饭，原主娘和严屹的娘从小一个村长大玩的十分要好，知道男主家的遭遇后便时常的去看两人，每次去都带吃的穿的用的，一看就是五年，一直到严屹十八岁参了军。

严屹参军后，沈母又给严屹的妹妹找了个好人家嫁了出去，后来原主出了和李大牛的那档子事，沈母整天愁的不成样子，严屹知道后边便娶了原主。

不然以当时严屹抢手的程度，怎么也不会轮到名声差的原主。

沈美华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捋清，看着床边的沈母还在让严屹吃那个油饼。

“娘，美华醒了。” 严屹没去接娘手里的东西，让她去看床上已经醒了许久的人。

沈母听见女婿的话赶紧转身，见女儿躺在床上正望着他们。

“肚子有没有不舒服。”沈母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沈美华摇了摇头，肚子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就是眼睛昨天哭太多，有些肿，眨眼有些胀痛感。

沈母见女儿说没有，心便放了下来，早上医生来说了，要是今天肚子没有觉得不舒服就没什么大碍了。

“你要去哪？” 沈母见女儿手掀开被子，赶紧去扶她，她现在不能随便的下床，要好好的躺在床上安胎。

沈美华瞥了一眼在一边站站着的严屹，小声的对着娘开口道：“去茅房。”

昨天一夜没有上厕所，现在想上厕所的感觉十分的强烈，有些憋不住。

沈母听见女儿要去茅房，伸手小心的将女儿扶了起来往外走。

“大屹，油饼吃了，我带她出去，一会就上来。”沈母说完不给女婿说话的机会，说完就扶着女儿往外走。

早上的医院走廊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有的孩子在走廊里跑跳，沈母将女儿小心女的护在身后。

沈美华解决完生理需求一出来，墙边的沈母赶紧上前紧张扶住女儿。

“娘，我自己能走，不用扶。”她现在一个人走没有问题，不像昨天那样全身软，一点劲都使不上。

“好好走你的路。”沈母让女儿别说话，赶紧走，外面都是人和孩子，一个不小心撞了上来可就坏了。

两人去又去了趟水房洗漱好才回到病房。

沈美华吃了沈母买来的早饭接着躺在床上，严屹坐在床边的板凳上一句话也没话说，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母在一边看着着夫妻两一句话也不说，心里有些急，想让他们说话，但又怕女婿嘴里冒出一句说离婚，女儿头脑一热直接答应。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在女儿还想通前，不能让两人在一起。

“大屹，你看着美华，我去趟供销社买点棉花回来做衣服，明天美华出院，现在不去买到时候赶不及，我去去就回。”沈母说完作势要起身。

严屹看了眼窗外，外面正下着雪。

“我去。”话一说完，他从板凳上起身。

“不用，我去去就回来，很快。”沈母让女婿坐好，做出一副她自己去就好的样子。

沈美华在一边看着说要自己去，但身子一动不动的沈母，很明显想让严屹去供销社买。

严屹让娘坐好，他拿过放在桌上的军帽戴好转身出房门。

病房的门关上，屋里恢复安静。

沈美华望着严屹的背影，他都不问要买多少就出去，怕是知道沈母是故意支开他的。

沈母看着床上一直盯着她看的女儿，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我是故意让女婿出去买的。”

沈美华一愣，没想到沈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等着她的下文。

等了一会沈母并没有开口，就在她准备在睡会的时候就听见她的说话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回答娘，你心里怎么想的，还想不想跟女婿离婚。”沈母趁着女婿不在赶紧问道。

沈美华抬头望着沈母，见她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对着她摇了摇头。

现在不离婚是最明智的选择。

沈母见女儿摇头，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激动的握着女儿的手开口道：“真的不离婚？”

沈美华点了点头。

她头点下的那刻就见沈母起身弯腰将她抱入怀中，随后便觉得脖子上一热，有什么滴了下来，她身子一僵。

“别哭。”沈美华没想到沈母竟然哭了，有些手足无措。

沈母伸手擦干眼泪，美华从小打到都是个不省心的丫头，她为她操碎了心。

昨晚知道她要和女婿离婚，她整夜没睡着，就担心他两个真的离了婚。

要是真的离了婚美华可怎么办，一个女人离了婚，这辈子别想在抬的起头，受人指指点点，要是再找，也找不到好的人家，要么二婚带着孩子，要么村里那些没钱娶媳妇的二赖子。

哪一样都没有现在跟着女婿好，也没有人能像女婿那样对女儿处处让着，什么事都不与她计较。

沈美华见沈母松手，侧过头去擦眼泪，心里松了口气。

沈母擦干泪想到刚刚的举动有些不自在，她一听到女儿真的不离婚太激动，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

她缓了缓，伸手拉住女儿的手，开口道：“这次女婿回来，你可不能耍那些小性子了。”

之前女婿回来，美华不是闹这出就是闹那出，两人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沈美华突然开口道：“娘，就算我不想离婚，不代表元宝爹不想离。”

沈母刚说小性子，她突然想到，原主之前闹性子跟严屹提了不止一次离婚，也说过送大力走的话，但最后两人都没有到离婚这步。

这次为什么原主提了离婚，严屹就答应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知道了原主这一年对孩子们不好，所以这次才动了真格要离婚。

“只要你不提离婚，女婿不会跟你离婚的。”沈母见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说，还以为她想离婚的心思又开始动了。

女婿是个重情义的人，只要女儿不过分，他就不会跟女儿离婚。

沈美华见沈母没有理解她说的，直接开口道：“他应该是知道我打孩子了，所以这次才提离的婚。”

沈母听见女儿的话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刚女儿说那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这事你别管了，我去跟大屹说。”

沈美华见沈母态度坚决没有在开口说话，看向窗外下着的雪。

这雪自从她来后就一直在下。

沈母见女儿不说话，没有在接着说，屋里安静了下来。

一直快到中午，严屹才回来手里拎着饭盒。

严屹看了眼屋里的人，目光在沈母红的眼上停留了片刻，移开视线。

沈母见女婿回来，立马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饭和棉花，让他赶紧坐下倒了杯热水给他驱寒。

外面天太冷，看着女婿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冻的红，她心疼的厉害，不该支使他出去。

严屹道了声谢，接过娘递过来茶缸。

“多喝几口。”沈母见女婿只喝了几口，站在一边忍不住出声劝道。

严屹见娘关心的神色，又喝了几口。

沈母见茶缸空了，给女婿又倒了一杯，让他拿在手里捂手。

沈美华见沈母围严屹身边嘘寒问暖，沈母是真的把严屹当成她自己的儿子来疼，看着这个场景想到她的父母，心里有些酸。

严屹余光见床上的人突然低头，伸手去擦眼角，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雪景。

沈母见女婿冻红的脸回复过来，开口道：“吃饭，一会饭菜该凉了。”说完打开饭盒，把美华的那份递给她。

沈美华望着手里的饭菜，拨了一半给沈母，她吃不了那么多。

三人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饭菜，偶尔间沈母会说上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