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超本来摸出来一支烟正准备点上,闻言顿住,瞪大了眼:“那事情最后怎么处理的?”
“具体不是很清楚,保险公司赔钱呗,货车老板跑不掉也得赔,也是该着倒霉,货损失那么大,车子也得大修,还出人命,上上下下加一起,就算有保险,损失也不少。再说,赔多少也买不回来命啊,撇下的都是老人孩子一大家子。”梁勇惋惜地叹口气,或者是同为司机的身份,让他对这类事件更为感慨。
“那这样的事情过后,政府是怎么处理的?还有人从乡道逃费吗?”
梁勇咂咂嘴:“这事情,也不能怨政府吧?要是司机最开始不逃费,老老实实从国道走,哪里会出这种事。后面听讲乡道上树了限高限重的牌子,不知道有没有用。逃费这个事情,怎么讲呢?具体情况我们是不清楚,但是想一个常理,就跟王书记你说的一样,一趟下来多花两百块,司机跑车路上那么多风险,赚钱不容易,能省谁不想省点。都觉得常年跑车,技术行,哪那么容易就出事。”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一个路口,梁勇伸头望望:“就这,到了。”王文超也看见,里面有几排低矮的厂房一样的水泥房屋和搭起来的棚子,铁门口挂着“方街镇纺织品加工厂”的牌子,应该就是赵顺达说的厂子。梁勇拐下去,一只手指了下前面说:“书记你看,那里就是乡道。”
就在纺织品加工厂门口,一条旧的水泥路延伸出去。两边都是深沟,路面坑坑洼洼,残破不堪,大货车通行风险确实不小。路旁有限高限重警示牌。但是王文超料定,还是会有司机铤而走险绕这条路。王文超自己的衡量,肯定是比起两百块,生命更为宝贵,他可以掏这两百块。但是司机们往往会抱侥幸心理。其实说白了,最根源的问一个重要问题,还不是钱么,如果有钱,谁会为了两百块钱冒这么大风险?王文超看着皮卡晃晃悠悠下了路口,对梁勇说了句:“等下回去,从乡道走。”
梁勇知道,国道收费、乡道逃费的问题,已经引起王文超的重视了,他要亲自去看看,了解实际情况。他不敢怠慢,连忙答应:“好的,王书记。”
说着话,车子在纺织加工厂门口停了下来,铁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王文超听了下,听不到正常工厂区那种机器轰鸣的声音,甚至显得格外安静,几只麻雀飞到院墙上蹦蹦跳跳,院墙上还有草,细细长长的,加工厂墙角也有,看着很是荒凉。王文超心里一咯噔:“别真叫那个赵顺达说中了,这几家都不干了吧?走,下去看看。”
两人一先一后下了车,王文超走在前头,到了工厂门口,敲了几下门,听见里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王文超隔着铁门大声喊:“劳务输出公司的,你们这边还需要人么?”
梁勇在旁边差点笑出声来,王文超简直太会现学现卖了,上午才跟赵顺达问过劳务输出的事情,转头来到厂里就能给自己安这么个身份。梁勇忍着笑低声说:“书记,以后您说话我可是不能信,用电视里的话讲,就是太能忽悠了。”
王文超也笑,悄声说:“这不是没办法嘛。咱们现在不是微服私访么,不多换几个身份忽悠忽悠,哪知道这么多事?”他自己心里也又好笑又无奈:堂堂的县委书记,居然跟个骗子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王文超一边安慰自己,都是为了工作,一边凝神听着铁门背后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