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被“拘在”屋中的王家众人神色更是慌张和不安,寿春和灵生两人被抓,孩子也被带来了驿站之中,如此……等同是不止把王家上下所有主子都请来了驿站,还将那些监视的眼线也尽数抓了。
这季世子和林少卿如此胆大妄为,对方能忍气吞声一声不吭才怪了。
“大……大人,”王大老爷颤着双腿起身,看向坐在一旁的季崇言和林彦,颤巍巍的开口道:“能不能……”
“不能!”季崇言开口打断了王大老爷即将出口的话,神情淡淡的说道,“他们行刺本世子,又是你王家得宠的下人,本世子有理由怀疑你们意图行刺,怎能放人?”
“不错!”林彦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跟着出声道,“若非此时在驿站不方便,你等本该投入大理寺大狱的,哪还能好端端的呆在这驿站的客房里同我等说话?”
一席话说的王大老爷哑口无言。
双方明明都清楚对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偏他无法戳破。
所谓的行刺到底是他们行刺,还是眼前这两位刻意以身做饵引他们出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这两位自己心里清楚了。
一想至此,王大老爷便懊恼不已,想起自幼疼爱的小妹,心疼的同时却又有些后悔:他们彼时被小妹的失踪急的乱了阵脚,也未想那么多,直接花了不少银钱将字条递到了他二位的手里,便是看中了玉面判官的名声,想为小妹的死讨个公道!
可不成想事情居然不是那么回事,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拐走小妹,而是他们家中的事连累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妹。
只是再如何疼惜小妹,有些事情还是说不得,他们都打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可没成想,眼前这两位真真请神容易送神难,偏偏要为小妹的死讨公道了。
王大老爷头疼不已,下意识的看了眼外头,脸色有些发白。
柳家全族在一晚上灭了族,如此前车之鉴,他们怎敢开口?再者,便是开口他们也逃不开一个“死”字。
眼下人被拘在这里,前有面前这两位难送的“大佛”,后有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下手,王大老爷满头的冷汗,身形肉眼可见的不住发颤。
见王大老爷怕成这个样子,季崇言轻哂了一声,道:“怕成这样作甚?那些人会吃人?”
自从抓到他们开始双方便隔着一层纱不曾说破,此时冷不防他突然戳破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王大老爷心中顿时一记咯噔,正想开口,一旁的林彦却突地出声道:“崇言,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窗檐上,不大,可始终淅淅沥沥的雨声却让耳朵已然习惯了这样敲打的水滴声。
就似在耳朵旁筑起了一层天然的屏障一般,将不少声音隔绝在了水滴声之外。
屋中蓦地一静,季崇言拧眉,一旁的林彦迟疑着说道:“我方才……好似听到什么水声……”
这个屋子在驿站客房的另一角,同姜韶颜、方知慧等人的客房遥遥相对,虽说离得不算太远,可若是对面那些屋子里的人在用水洗漱,不,这也不大可能,毕竟都已经交代过了,用水洗漱什么的,他们白天已然做过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用水洗漱。总之,就算有,也不大可能让林彦听到。
能让他听到的那一声仿佛离得极近,好似水流声,又不大像……
便在此时,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一道水流落地之声再次响起,不大,可在此时安静的连呼吸都下意识放低的屋中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有什么人似是在外头倒什么东西。
外头有人,他们在做什么?季崇言顿了片刻,似是突地想起了什么事一般,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蓦地一凝:“来了!”
……
……
窗外细雨连绵,白棋被黑棋吞下,整个棋局之上,已被杀的只剩黑棋的影子,看不到白棋的踪迹了。
又输了!安国公叹了口气,看着微微歪了歪脑袋,难得露出几丝俏皮可爱模样的女孩子,感慨道:“你这个才女,除了如今不写诗词之外,倒是当真名副其实了。”
他的棋艺水平如何他心里自清楚,毕竟虽说安国公如今地位权势不低,可身边的同僚好友以及最疼爱的长孙一贯是喜欢在他面前说实话的。当然,他季某人也不爱听那些假话。
是以,下棋玩乐时同僚也好、长孙也罢都不曾让过他,因此,他也清楚自己的棋艺水平,不算顶好,比不上棋高一着的长孙,却也属中流,能同同僚杀个不分胜负,互有输赢。
可这中流的棋艺水平对比面前的女孩子来说却实属有些不够看了。连输三局了,安国公一边收棋子一边道:“姜家丫头,我们再来!”
对面的女孩子见状笑了笑,正想应下再陪安国公手谈一局,耳尖却在此时忽地动了一动,而后脸色微变,立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柩的一角向外望去。
淅淅沥沥的细雨入夜之后并没有停歇,依旧如白天那般淅淅沥沥的下着。
外头漆黑一片,路边路杖上的灯笼不知是被风还是雨水吹灭打湿了,没了路杖灯笼的亮光,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女孩子站在窗口,看向外头,顿了片刻之后,忍不住眯起了眼。
“怎么了?”安国公开口,看向女孩子。
女孩子摇了摇头,没有立时回答安国公的话,却抬手关上了窗户,回到桌边将一柄墨竹的雨伞拿在手中,抬头轻声对安国公道:“外头有火油的味道。”
一句话听的安国公脸色顿时大变,当即怒喝:“岂有此理,竟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