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难听了些,可看季大老爷那走两步一回头,小心翼翼的看看自家儿子有没有跟上来的样子,似乎又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两人一个闲庭阔步,一个仓促慌乱,就这般在众人的围观中一路走进了花月楼。
虽是大白天的,可花月楼的大堂内还是零零散散的有几桌嫖客,此时那些人正在同姑娘们喝花酒、唱小曲的好不快活。
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直到这一对父子一前一后走入花月楼的大堂,和乐融融的气氛仿佛瞬间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细碎的嘈杂声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整个花月楼大堂里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
进来的两人中前头那个做爹的神色一片尴尬,对上往日里相熟的狐朋狗友们那一张张避之不及的脸,只得硬着头皮挤上一个干笑,打了个招呼。
“周兄!”
“李兄!”
“王兄!”
……
坐在桌后的狐朋狗友们神色古怪的向他以及他身后跟着出街的季大孝子看了过去。
自从那一日季大孝子同几个人闯了一番花月楼之后,这两日便日日跟着季兄孝子出街,美其名曰要向荣大孝子学习。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正经人!跟他们这等吊儿郎当的人就是不一样,学习的能力和速度都是真真厉害。自那日之后,第二日开始季大孝子每每一大早便督促季兄出门逛青楼了。
每每出街时,因着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孝子出街的场景总能引得不少人围观,这对父子就这般日日被人围观着走进花月楼。
而后,那被季兄惦记了许久的季大孝子口袋里的钱财倒是真真大方的给了出去,一如季兄曾经做梦都想要的那样:季大孝子既能肩膀扛起家业,还能日日陪着自己这个爹来逛青楼,更重要的是出手可远比那荣大孝子阔绰多了!
毕竟不同于荣大孝子那每日一问好问娘拿的钱,季大孝子是自己真的有钱,可说是整个花月楼的姑娘任季兄挑选都不为过。
按说,白日梦成真,季兄该高兴才是,大家也该羡慕才是。
可……白日梦是成了真,季兄却着实高兴不起来,不止季兄高兴不起来,他们也高兴不起来。
荣大孝子能和荣大老爷玩到一起去,是这对父子双方都心知肚明对方是我辈中人,一丘之貉自是无妨,左右两人都是那德行。
可面前这位季大孝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正经人士”四个大字,一脸的清冷正经,却又在孝顺之上,比起荣大孝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季兄吃饭,他在一旁陪坐递酒递饭;季兄同姑娘唱小曲,他在一旁击鼓应和,就连季兄想要同姑娘去房间里交流……这位季大孝子竟让人备着洗漱的铜盆隔着屏风在外等候。
这……一想到屏风外头坐了个“正经人”,而且还是个同大理寺两位大人交好的“正经人”,谁还有那个心思继续同姑娘交流的?
况且白日里看着被季大孝子如此孝顺,无比光鲜,待回到家便要应对家中“慈父”安国公的一顿毒打,理由是带坏了长孙。
更麻烦的是大孝子实在太过孝顺,眼看祖父打了爹,连忙上前解释道是自己“听爹的话,尽孝!”
不解释一顿打好不容易已经结束了,一解释,又多了一顿打。
白日被大孝子儿子孝顺,晚上回去被“慈父”教训,季兄这短短几日的工夫生生老了十倍不止,更衬得身后的大孝子光彩照人。
哪怕他们都是个好女色的,可看到这般踱步进门来的大孝子也都忍不住感慨季兄家的大孝子这颜色真真是好,不愧是那群冷心绝情的青楼女子也“愿意倒贴”的人物。
原本这季大孝子日日孝子出街也同他们没什么干系,左右他们没有这般厉害又孝顺过头了的儿子,顶多看到季大孝子进来,稍微收敛点罢了。
再者,都是狐朋狗友嘛,当然是看狐朋狗友倒霉,更是乐的高兴、当笑话看的。
可……自从昨日回到家,被家中日常都见不到一面的族长老祖宗这等人物叫去问了一通话之后,他们便觉得再叫季大孝子这般孝子出街下去,这笑话要烧到自己头上了。
能日日出来鬼混的,自不会是什么家族中寄予厚望的角色,都是混吃等死的,素日里一年到头也只逢年过节能见自家老祖宗一面。
眼下不是什么节日却被老祖宗破格召见,实在叫他们受宠若惊。
无事被老祖宗召见,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老祖宗素日里事情多得很,哪有功夫来管他们?若不是万不得已,哪个想见他们?
想到昨日老祖宗们说的话,几人脸上的神情便有些微妙。
那季大孝子没人敢劝,不过季兄嘛,就不一样了。
几个狐朋狗友摸到了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朝那厢站着的季大老爷招了招手,道:“季兄,来!我等有话要同你说!”
季大老爷看了眼身后“孝顺”的自家儿子,连忙道:“我同几个朋友说个话,你……你莫要再跟着了啊!”
自家的大孝子淡淡的点了点头,随便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让这祖宗儿消停一会儿……季大老爷松了口气,连忙摸到几个狐朋狗友面前,红着眼睛正要开口诉苦,那几个狐朋狗友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
“季兄啊!你放我等一条生路吧!”王老爷说着,拧巴着一张脸皱眉道,“昨日被我爹和二叔父他们罚跪了半夜的祠堂,我这膝盖到现在还青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