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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桂大实在难以相信,一路上连问好几次,“真的?三六哥要当百户了?”
“试百户。”胡桂扬每次都要纠正。
“很快就能实授吧,义父是百户,大哥才是校尉……天哪,三六哥,我必须说一句,这可有点……有点……”
“不公平?”
胡桂大嘿嘿地笑,没有回答。
赵瑛之死放在整个京城里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街上照样行人如织,天空照样湛蓝清澈。
快回到观音寺胡同的时候,胡桂扬说:“还真是不公平。”
胡桂大急忙道:“有什么不公平的?天下这么多官儿全都名副其实吗?我看未必,别人能走好运,三六哥为什么不能?”
赵家不做法事,但是也要停灵七天之后再丧,仍有亲友陆续赶来,胡桂扬进院之后看到不少陌生的面孔,这才想起,义父这些年来与亲戚的来往不多。
棺材又盖上了,遗体失踪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开,来吊唁的人都在小声议论,只要看到某名义子走近,立刻闭嘴。
胡桂扬不愿与这些人来往,直接去无人的演武堂,坐一会,走一会,他得认真思考如何查案了。
胡桂大没有跟随,不久之后匆匆跑来,“三六哥,去趟后院,大哥、五哥找你。”
胡桂扬没问是什么事,跟着三九弟出门,顺着廊庑去往后院,胡桂大前头带路,竟然引向丫环们居住的跨院。
院门没闩,两人刚一走近,里面就有人开门,让进之后立刻关闭。
开门的人是老五胡桂猛,本来就黑黢黢的脸膛这时候阴沉得像是要下雨,“你留下看门,不准任何人进来,你跟我走。”
胡桂大看门,猜到有大事生,一句没敢多问。
胡桂扬跟随五哥进屋。
孙龙的妻子孙二婶坐在那里呆,见有人进来吓得一哆嗦,全然没有往日的泼辣劲儿,大哥胡桂神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看到胡桂扬立刻止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胡桂扬莫名其妙,扫了一眼,没看到几名丫环,“出什么事了?”
坐着的孙二婶突然就哭了,“都是我不好,我没看住,可我怎么也想不到……”
两边各有一间暖阁,胡桂扬迈步走向离孙二婶稍远的那一间,推门而入。
暖阁陈设简单,但是非常干净,墙上挂着一张松弦的弓,算是百户赵瑛最明显的标记,其它都是镜子、妆奁一类的女子之物,有一股淡淡的脂粉气味。
中间还夹杂着一丝血腥。
丫环小柔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身下全都是血,胸前斜着四道极深的伤口,血已经凝结,越显得触目惊心。
胡桂扬凑近看了一会,又往床下、窗户各处检查,大哥、五哥显然已经查过了,并无可疑之处,床下空无一物,窗户也关得好好的。
“妖狐……又出现了,如此说来,义父的死或许真与妖狐有关。”大哥胡桂神脸色苍白,看向老五胡桂猛,“你见过义父的遗体,真的没有伤痕?”
“没有,我说过好几遍了,见到遗体的人不只我一个,十几位兄弟都能作证。”胡桂猛冷淡地回道,虽然也吃惊不小,他还是比大哥镇定得多。
胡桂扬出来,看向对面的暖阁,“其他人在那边?”
孙二婶只是抖,老大胡桂神低头不语,老五胡桂猛说:“三个房里丫环,三个粗使丫环,昨天住在跨院里,都有可疑。”
孙二婶像是被针刺一样,跳了一下,茫然道:“昨晚我也住这儿……”
“二婶没有问题,你来帮忙,我们兄弟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怀疑?”胡桂猛给出肯定的回答。
那边的胡桂扬来了一句,“未必。”
孙二婶刚刚稍松口气,这时眼眉嘴鼻又挤在一起,随时都会号啕大哭,胡桂猛恼怒地看着三六弟,埋怨他不会说话,大哥胡桂神也摇头,含糊道:“这是咱们的二婶,不至于,绝不会……”
胡桂扬不理两位哥哥,走进另一间暖阁。
这边的暖阁里没有床,而是一铺炕,六名女子在上面挤成一团,三人穿绢布素衣,与小柔一样,是赵瑛几年前买来的丫环,另三人穿粗布衣裙,平时做些粗活儿,因为家里出事,临时住进跨院。
赵瑛当年从断藤峡不只认下四十名义子,还带回来十几名女童,养大之后寻人家嫁了出去,还剩三个,因为容貌粗陋而留在家中。
义子们与这三名粗使丫环比较熟,胡桂扬和声问道:“谁来告诉我,昨晚生了什么?”
六名丫环没一个开口,颤抖得更剧烈了。
胡桂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已经问过了,她们睡得沉,什么也没听到。”
本来孙二婶和一名丫环陪在小柔身边,可小柔情绪不稳,听到一点声响都会变得十分激动,孙二婶只好带着六名丫环睡在另一间暖阁的炕上,天亮之后,小柔这边悄无声息,众人以为她太累了,贪睡一会也正常,因此没有催促,反而压低声音,不敢打扰。
直到日上三竿之后,孙二婶才有些不耐烦,敲门进屋,结果看到的是一具死尸,她总算还保持着几分冷静,没有大叫大嚷,而是找来胡桂神、胡桂猛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