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桓胡思乱想了大半宿,终于抵不得困倦,沉沉睡去。
杨桓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在窄小的床上翻来覆去,口中嗬嗬连声,经历着一个又一个光怪6离的梦境。
梦里,杨桓变成西域最大的财主,宅中仆从遍地,妻妾如云。盛夏午后,后院的长廊树荫下,桌上摆着冰块镇着的瓜果,新鲜井水凉过的葡萄酒,烤成七八分熟的羊羔腿排。杨桓则仰躺在唐境来的黄花梨太师椅上,身边两名美妾,将剥好的番荔枝送进杨桓口中,又将斟满玛瑙色酒液的银杯凑到杨桓唇边,供杨桓解渴。
杨桓志得意满,再无踌躇,满足的叹了口气:“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什么边疆杀敌,建功立业,醉枕江山,睥睨天下。都是些野心家喜好的劳什子追求,太过于操心费力。像哥这样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整日花天酒地,尽情享受人生岂不是好?”
杨桓兴致正浓,冷不防身边妻妾仆从突然做鸟兽散去,衣袂纷乱间,各自奔跑呼喊道:“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主母来啦!”
杨桓吓了一跳,抓住从身边狂奔而过的一个丫鬟:“主母是什么玩意儿?你们跑什么?”
丫鬟满脸惶急道:“主母就是主母,是老爷您的结妻子呀!老爷您也快点跑吧,让祖母抓到您在这里背着她行乐,一定会把您的骨头架子拆掉的!”
朦胧间,杨桓见月亮门中闪出一个杀气腾腾的雄壮身影,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那个身影不是洛兰还能有谁?
洛兰手提狼牙棒,满面狰狞,张开血盆大口,呼喝着朝杨桓冲了过来:“敢背着我在外面养狐狸精取乐,看老娘不活撕了你!”
杨桓大惊,从太师椅上爬起来转身就跑。杨桓跑得太急,匆忙间脚下一绊,俯身跌进了院心的一汪水池中。从水池中冒出头的时候,杨桓抹了一把脸上水渍,现宅院、假山、长廊、酒宴、妻妾,全都消匿了踪影。自己正爬在一道护城河边,身着染血重铠,手执一柄布满了缺口的巨大陌刀,前方正有数不清的胡人骑兵策马冲了过来。
杨桓感觉到触手粘腻,举起手掌一看,掌上满是凝涸的血液,放眼四顾,城下到处充斥着残肢断臂,无数己方士兵残损的尸体,纵横列布在狼烟焦土之上,献血浸红了土地,就连身后的护城河,都被血流染成的诡异的淡粉色。
杨桓眼见骑兵们挥舞着弯刀冲至近前,身体由于过度惊恐失去了力气,转身欲逃之时,双腿却丝毫不听使唤。一柄弯刀堪堪劈砍至杨桓脖颈,杨桓甚至可以感受到冰冷锋刃释放出的杀意,双目下意识的紧紧闭阖,竟然放弃了抵抗,准备引颈就戮。
生死一线,一名士兵突然挡在杨桓身前,替杨桓抵挡住必杀一刀,任由弯刀没入胸膛。士兵双手紧紧抓住胡兵刀锋,献血从指缝间倾泻而下,转头朝杨桓嘶吼道:“援军眼见将至,将军快走,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