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相中了林家的八姑娘?”
锦乡侯夫人看着一下子变得十分主动的儿子, 不由犹豫了起来。
托太夫人最近这两年精神短了,且不叫阿芝出门丢人现眼的福, 八姑娘在京中默默无闻, 远远不及她的那个狐狸妹妹十姑娘一般声名卓著,毁誉参半, 因此锦乡侯夫人一时竟想不出这帝都之中有对八姑娘有什么嘲笑厌恶的话的。
且叫她想着, 既然不爱出风头, 那这姑娘大概是一个十分内敛谨慎的女孩子, 这不就比那些疯疯癫癫的女孩儿可爱多了么?且她还是阿宁的亲妹妹……
林家的女孩儿礼仪教养都极好, 只看阿妧与阿宁就知道了。
既然阿宁娶不来, 那就娶了这一个, 总不会和阿宁差得太远。
只是这一向不中用的糊涂蛋儿子竟然说要娶亲, 锦乡侯夫人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种莫名的担心,令她总是心里过不去。
虽然也知道自己厚脸皮,可是锦乡侯夫人难得见儿子愿意娶亲, 还是想要再试一试。若是林家心疼这女孩儿不愿意嫁, 她也不会有什么怨愤之心,谁叫她儿子这么不中用呢?
不过若是可以,她愿意将这位八姑娘当亲闺女护着, 绝不叫她受一点的委屈就是了。因想得这么多, 她就犹豫了一下,忍不得两三日就往宁国公府上去了。待上了门,她未免有些忐忑,见了宁国公夫人就有几分臊得慌。
“姐姐, 我又来了。”
“当真是贵客。夫人前些时候送给阿宁的那些礼物,真是太奢侈了。”那都是宫里出来的绫罗绸缎,还有珍珠宝石,再没有一样儿不好的。可见锦乡侯夫人是真的把阿宁给放在心上了。宁国公夫人就叫阿宁来见客,一转眼的功夫,锦乡侯夫人正托着茶细细地喝着,顺便想着如何开口,就见阿宁和阿妧联袂而来。
与娇软娇气的阿妧不同,阿宁的眉宇之间就带着几分英气。
见阿宁越美貌,眼角眉梢都带着自信与明丽,锦乡侯夫人喜欢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给夫人请安。”阿宁上前拱手说道。
“快过来。”
锦乡侯夫人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拉了阿宁在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这一身儿,见她身上穿的料子正是自己送给她的,心里就十分熨帖,拍着阿宁的手笑着说道,“这料子也只你才配穿了,很好看。待回头我再得了,还送给你。”见阿宁张口欲言,仿佛是要拒绝,锦乡侯夫人就笑着拦住她的话儿说道,“你也别跟我客气。我都这般年纪,本也用不上这样鲜艳的料子,不送给你,也是烂在库里霉。”
与其给了那几个庶女,还不如给了阿宁。
“那多谢夫人了。”阿宁就投桃报李地说道,“我这回从南边儿带回来许多稀罕的瓜果,不值什么钱,不过是新鲜有趣儿,一会儿夫人也带回去尝尝吧。”
她又不可能跟锦乡侯夫人比富,不过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份南边儿的瓜果就是一份心意了。见锦乡侯夫人看着她微笑,她就和阿妧坐在一块儿陪着长辈说话不至冷清了气氛。宁国公夫人见锦乡侯夫人看着阿宁越亲近,就笑着问道,“夫人这是特特儿来寻阿宁的?”
“一则是想见见阿宁,一则是……”锦乡侯夫人犹豫了一下,就看着宁国公夫人有些虚弱地说道,“还有一则,实在是说不出口。我家那个孽障,姐姐也知道。一向是个糊涂东西,只是他突然跟我说,说想要迎娶贵府的八姑娘。我见他尚且有几分真心,因此方才厚颜登门。自然,府上的姑娘都是极好,我家那孽障必定配不上的,不过我不来说一回,总觉得心里憋得烦闷。”
她迟疑了一下,又将沈青身边那丫鬟兰心的做派给说了。
“若说处置了她倒是极容易的。只是姐姐也知道,若这恋情炽烈的时候,我要了这丫头的命,她倒是成了阿青心里头的白月光了。到时候活人哪里争得过死人?只怕可怜的还是阿青的妻子。”
见宁国公夫人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锦乡侯夫人就叹了一声说道,“我也姐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不及姐姐有福气,修下了这样的孽障,又实在是软弱,舍不得打死他。他到底是我的独子。”
若她再有一个儿子,就沈青这样糊涂的东西,早就叫她给连着丫鬟一块儿扫地出门了。
可是她此生不过一个独子,就算再气,也终究是舍不得的。
“且若是不看明白了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就算除了她,日后只怕还有梅心竹心的,他还是不能得到教训。一样儿叫人糊弄。”
见宁国公夫人笑了笑,锦乡侯夫人也知道自己这是无礼极了,又犹豫了一下,方才一咬牙对宁国公夫人说道,“这事儿,我是理亏的。姐姐不愿意,是人之常情,万万不要因顾忌我的脸面,就勉强行事。”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可耻的了,明知沈青不是好货,却非要叫人家宁国公府为难。
“说起来,这婚事我倒真不知……”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到了这里。
阿芝与阿宁不同。
宁国公夫人刻意随意插手阿宁的婚事,说一句不乐意,就也是阿宁的态度了。
可是阿芝,宁国公夫人真的不想为她做决定。
好了坏了的,日后阿芝都要跟她过不去。
“我得回去问问她的父亲。”宁国公夫人虽然不喜阿芝,也厌恶她经谋算姐姐差点儿得了的亲事,可也没想把阿芝给推火坑里去。只是阿芝的脾气太坏,她不愿自己做这个坏了阿芝姻缘的恶人免得落了埋怨。
毕竟那天沈青与阿芝在她面前种种深情款款的做派还在眼前呢,显然阿芝是愿意嫁给沈青的。若是宁国公夫人给拒了,回头只怕要叫阿芝给扎小人儿。不过想到林三老爷一向清醒,不会是为了锦乡侯府权势就要把女儿给坑进去的,她就把黑锅往小叔子头上一扣。
“这个自然。”
见宁国公夫人竟没有断然拒绝,锦乡侯夫人眼睛都亮了。
然而她又觉得有些不安。
她觉得当她提起这门婚事的时候,宁国公夫人不必提,竟不肯接茬儿做决定,连之前为了阿宁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的阿妧都垂头闭嘴不吭声,就十分奇怪。
阿妧一看就是愿意为姐妹出头的性子,可是为什么同样是要嫁给沈青,于阿宁的时候她百般阻挠,到了阿芝却开始装死?
她有些想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然而到底心愿得偿十分欢喜,与宁国公夫人说笑了一回,就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锦乡侯府等消息。她才走,宁国公夫人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对阿宁说道,“你去把你大伯父与父亲都请来,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