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南阳侯嗤笑了一声。
他转头看着仿佛在说梦话的宁国公。
“你把阿萝过继到长房。”宁国公这一回, 格外硬气了一回。
阿妧急忙去看父亲的脸。
真的,真的可以么?
叫她的姐姐, 也做父亲的女儿?
然后她们姐妹两个都可以很幸福很幸福, 有一个可好可好的父亲与母亲了?
再也不必面对无情的父亲,还有时时处在担忧什么时候就会被生父掣肘的紧张里?
“不行。”南阳侯冷淡地说道。
“为什么?你不喜欢六丫头, 我, 我挺喜欢的。你不心疼闺女, 那我就来心疼, 这怎么不行了?”
弟弟扔阿妧的时候不是挺痛快的么, 二话不说就给往长房一扔完全没有纠结, 可是为什么阿萝不行?说起来, 宁国公虽然对阿萝并没有对阿妧那样疼爱, 可是看着阿萝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把自己武装得浑身都是刺,艰难地往上爬,这真的是叫人太难过了。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南阳侯。
他觉得这些孩子都是应该被珍重的。
“只有她不行。”南阳侯看了阿萝一眼。
阿萝用压抑的眼神看着南阳侯。
哪怕知道了阮姨娘尸骨的下落, 可是不知为什么, 阿萝还是打从心底憎恨南阳侯。
“大哥哥,大哥哥……”见南阳侯说什么都不愿意,阿妧没有办法了。她打小儿就觉得自己的长兄林珩是无所不能的, 因此小爪子就揪着林珩的衣襟吧嗒吧嗒掉眼泪。
林珩垂头看了妹妹一眼, 心中轻叹了一声,犹豫了片刻方才对南阳侯和声说道,“二叔不妨考虑父亲的建议。六妹妹与二叔府上的乐阳姨娘曾有旧怨,日后同住一府只怕会生出纷争。二叔如今留在京中, 难道不愿家中和乐融融,反而希望府中争执不休,搅人清净?”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六妹妹若过继长房……”
“她如今做了伯爵,你们就来捡便宜?”南阳侯冷淡地问道。
林珩白皙俊秀的脸上顿时生出几分薄怒。
“二叔这是何意?”
“当年她是个没有根基的庶女的时候,你们都不提她过继之事。如今她做了伯爵,光宗耀祖,你们倒来捡便宜?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好事。”南阳侯就哼笑了一声,冷淡地说道,“她既然是我的女儿,这一生就都不会改变。至于过继之事……”他沉默许久,方才面容冷淡地说道,“她不能过继长房。”
他就看着沉默不语的阿萝说道,“你担心什么,我都明白。只是你也放心。我虽然无德,也不会下作到以生父的身份来压制你。”
“你也压制不了我。”阿萝忍耐地说道。
“嗯?”
“就算你是我的父亲,哪怕拼上名声不要,哪怕世人眼中我是个不孝的畜生,你也不要想压制我。”
“过继之事,不是二弟你说了算的。”宁国公夫人就将气得脸色通红的丈夫给拉到身边。他们夫妻之前并未商量过将阿萝过继之事,不过是要南阳侯放明白点儿。因此宁国公方才出言,只怕是当真心疼阿萝因此节外生枝。
可是宁国公夫人却觉得这节外生枝得不错,伸手拍了拍阿萝僵硬地摁在佩刀上的手,这才温煦地说道,“过继之事,我会与母亲秉明。你大哥与我一向都喜欢女孩儿,再要一个阿萝也并无不妥。”
“且二弟也不要拿那套捡便宜的说法来搪塞。我的儿女们……”宁国公夫人就勾起一个平静的笑容,看着围坐在自己面前的孩子们炫耀说道,“也不需要捡便宜才能增添长房的光彩。”
看看她的孩子们,一个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宁国公世子,娶了郡主了。一个是如今在东宫的新贵,尚了公主了,还有一个可爱贴心的小闺女,即将要做亲王妃。这样的满堂锦绣,哪里还需要阿萝锦上添花?
就算南阳侯往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她想到阿萝这些年受到的辛苦,就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阿妧在她的膝下,那阿萝来长房护着妹妹,也并无不妥。
“大嫂尽管试试。”南阳侯冷淡地说道。
“弟妹呢?”宁国公夫人才不理睬南阳侯,只看着神色迷茫,仿佛还什么都没有想明白的南阳侯夫人。
南阳侯夫人一向都不喜欢庶女的,可是这个时候,看着南阳侯看过来的眼神,她就垂了垂眼睛淡淡地说道,“这事儿,还是要听……”她才想说要听南阳侯的,却听林唐在一旁声音沙哑地说道,“过继吧。”他咳嗽了一声,英俊的脸上泛起一抹衰败,看着宁国公夫人说道,“大伯娘,六妹妹可以过继给长房。”
“住口!”南阳侯冷冷呵斥道。
“父亲……”林唐看了阿萝片刻,突然笑了。
阿萝眯着眼睛看了林唐片刻,冷淡地转移开了目光。
她知道不该迁怒,可是这一刻,她甚至永远都不想看见南阳侯的儿子。
林唐见她对自己再无从前的亲近,就勾了勾嘴角,缓缓起身,走到了南阳侯的面前。
他压在南阳侯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混账!”南阳侯勃然变色,见眼前英俊年轻的儿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肖似自己的脸上还隐隐透出几分讥讽,打从方才就不动声色的脸骤然大怒,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劈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在林唐的脸上!
他这一耳光下来,怒气冲冲之中就见林唐偏头,却依旧身姿笔挺地立在自己的面前,片刻方才慢慢将头转过来,抹去了嘴角的一抹鲜血,笑吟吟地说道,“父亲,六妹妹可以过继给长房了么?”
南阳侯死死地看着儿子,霍然看了林三老爷一眼。
大理寺卿一脸茫然。
林羽默默地往椅子里缩了缩,努力装作透明人。
“好,你好的很。”南阳侯点了点笑着抹着嘴角鲜血的林唐,又霍然看了阿萝一眼,这才冷冷地说道,“你们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转身就走。
这一回,林琰让开了路,却疑惑地看了林唐一眼。
到底说了什么,会令南阳侯这样愤怒,却最终妥协了?
“你,你真是鬼迷心窍了!”南阳侯夫人见林唐竟然为了阿萝触怒南阳侯,甚至还挨了耳光,那英俊的脸都红肿不堪,一颗心难过得厉害,只忍不住流泪上前摸着儿子的脸埋怨道,“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你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感激你,何必呢?!”
见阿萝闭目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南阳侯夫人只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忍耐都化作流水,叫她怎么能去喜欢这两个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