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场大变,无论他和这南広王府会是胜者还是败者,他都无所谓,他此时甚至开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注意自己的仪态。
“若是太子按捺不住,或者林意冲进去,直接抓了太子出来受辱,那一切皆休。此时他在这集市之中犹如做戏,但做戏的时间越长,太子哪怕忍耐功夫再好,也越是显得太子和南広王等人无用且怯弱,更容易引人耻笑。”
他看着那处高台,平静的不断述说,“林意行事手段完全不按常理,无法揣度,他既然要我们攻,我们若是不攻,接下来他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情。”
“箭军先攻!所有军械先送至射程之内,不要停留!重型军械运至之后,就地搭建使用。”
“重铠军列阵,准备堵截他和王府之间道路。”
“轻铠军肃清王府两侧,推倒房屋,恐惧人群,制造尘嚣。骑军突袭王府后方,驱散人群。”
吕颂咬了咬牙,他原本也不笨,和沈从卿所想原本就一致,此时沈从卿的催促,便是让他下了决心。
“我乃神威镇西大将军林意,到此捉拿南広王和太子萧统,是因太子萧统和南広王暗中捉拿我铁策军军士二十一名,全部暗中私刑逼供,折磨致死。”
林意一感知到地面微微震动,再看到不远处烟尘四起,他便知道这地方镇戊军已经按捺不住,他便一声冷笑,放声大喝,“无论是公仇私怨,今日这仇,我是寻定了。你们地方镇戊军,身为军士将领,你们自己定夺,若是不想和我为敌,冲进我百丈之内,你们自行放下手中刀兵,我便不以你们为敌,若是你们听从这些人号令,依旧要自行冲上来送死,我便绝不留手,也不将你们当成南朝手足!”
“痛快!真是痛快!”
林意这鼓动全力大喝,他声音如雷,几乎全城都听得见,许多人听着都觉得无比痛快,觉得人生在世,大丈夫生当如此。
“你们这些所谓的将领,会为手下一些军士的性命将天都翻过来?还不是只会躲在这些军士的后面,让他们来填命,你们也不羞愧?”
“你们这些军士,真的要听从这些人的号令,上来送死?”
“若我是军士,不跟林意大将军,跟着这些窝囊废。”
与此同时,街巷之中无数人大喊起来。
“放箭!放箭!”
此时原本堵塞于集市正门大道上的骑军已经彻底散开,将这集市团团围住,将街道之中一些妨碍大军行进和骑军奔行的障碍之物也全部清除。后方中军的命令也已经传递过来,这支骑军是要突往王府后侧的街巷之中,驱散那里的人群,但与此同时,军令之中也有让所有箭军不用吝啬身上箭矢,尽情施射,射尽手中所有箭矢,此时听到叫嚣声四起,骑军之中不少将领都心惊胆颤,知道这样的声音再多喊几遍,恐怕军心动摇,不管是骑军还是身后的主军,哪怕再重赏都是无用。所以这瞬息之间,骑军之中数名将领几乎同时大叫,同时厉喝出声,让骑军之中所有箭手倾泻箭矢。
军中的羽箭并非等同于猎户自制的箭矢,每一枝都有严格规制,都是价格高昂,哪怕是军中箭师平时练箭,也不可能使用无度,这数千骑军之中,有一半以上配有箭囊,此时毫无约束,只求尽可能快的对林意施射,造成威胁,别说是对于这城中的民众,对于这支镇戊军而言,这种疯狂齐射,都是前所未有。
无数枝羽箭在这一刻脱离了弓弦,出凄厉的破空声,在空中带出无数道湍流,落向高台上独立的林意。
但凡配有箭矢的骑军射术便不可能太差,尤其此时并非冲阵,而是已经聚集在集市之外施射,所以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坠落时,不只是给人遮天蔽日之感,而且几乎都没有太多的偏差,全部汇聚于这高台的顶部。
两千余枝羽箭哪怕平时用绳索捆缚,也是巨大的一堆,更不用说此时带着无数啸鸣和气流汇聚于林意上方的局限天地,更何况后方的箭矢依旧在不停坠落,如同无数黑色的巨蝗飞在空中。
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在街巷之中响起。
之前无数人嘲笑过这支军队,但此时这样的箭雨坠落,如此的声势,却是让这些寻常民众看得根本透不过气来。
箭矢太过密集,在距离林意头顶还有数丈时,无数的箭矢已经互相碰撞,出了无数炸响声。
无数碎絮和闪耀着森寒光芒的箭簇不断的在黑云之中炸开,然后所有这些民众还没有真正反应过来时,这道如黑柱般的黑云已经狠狠坠落在高台之上。
无数的金属震鸣声和无数的火花闪耀。
整个高台都往下微微一挫,震出无数烟尘。
然而无数令人心悸的响声过后,所有人都呼吸停顿的看到,林意依旧好好的站着,无数箭枝就像是无数纷乱的杂草,密集的钉在他搭建的这个高台上,然而这些几乎同时暴烈的坠落的箭矢,却没有一支能够在他身上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