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宁无心停了笔,这才将汤药端到了她面前,看着她一口饮尽,颇具秀气的小脸因苦涩而微微扭曲的俏皮,一如往昔般亲昵,汉子敦厚的笑了,示意她赶快吃口甜果化化汤药的苦涩。
旋即,看了眼稍有进境的一副小字,陆青山夸赞宁无心两句,又让她早些歇息,莫要累坏了身体,便端着香炉,药碗离开。
待老木门落锁,宁无心那张满是笑意的秀气面庞顿时一僵——笑容凝固在脸上,诡异至极。
收好笔墨纸砚,宁无心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将香炉揣到了手里。
细烟弥散。
安神的药香一丝丝窜入鼻翼,继而开始渗透蚕食她的意志。
她忽就困倦起来。
将炉盖捏起,一个宁字药香篆正缓缓燃着。
重生后,宁无心眸中首次闪烁杀意。
如说汤药是让她身体虚弱的原因。
那么,这安神药香就是让她每日只能清醒两个时辰的罪魁祸首了。
宁无心眼睛里的杀意到底没有停留太久,修道之人,修为愈高神觉就越敏锐,就算修为被压制,神识无法施展,可杀意若持续的久了,那位老太太怕也是要起心动念的。
她嘴角浮现阴冷微笑。
宁无心重生后,意志比宁幽要坚韧太多。
这安神香效果很强,却也不可能令她似宁幽一般,倒头就能睡着,只她也没有强撑着,她身体极弱,今日又放了血,睡觉……确实是最佳的调养方式。
宁幽高烧三个月反反复复,也时常梦魇。
宁无心重生后,这一觉到睡得安安稳稳,也没再魇着了。
可冒着料峭春雨护送九曲巷小人的元举人家的小少爷就遭了殃了。
高烧一夜不退。
清晨卯时一刻就撑不住过来请宁老婆子去看诊,直到巳时,那叫元澄的孩子才退去高烧。
可又不知道这孩子着了什么魔,申时又发起了高烧,到了宁无心醒来,都还没见宁老婆子人影。这些都还是宁无心晚饭时,陆青山见她气色又略差了几分,说的家常话。
敦厚汉子看这半大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柔情,就跟看自己的闺女差不多。
一直到了宁无心如厕,药浴一应俗务都解决了,宁老婆子才从绵绵春雨中回来。
替她敲门跟撑伞的是元举人家的小丫鬟。
小丫鬟看到在堂屋抱着火盆取暖的宁无心时,小脸一红,都没敢看她的眼睛。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宁大夫家的小孙女了,第一次是她被自家小少爷用雪球砸的吓了一跳。
小丫头当时就看呆了,觉得十个宝通巷牟家小少爷都顶不过一个他,后来听自家少爷说,这是宁家老大夫的孙女时,十岁的小丫头偷偷在被窝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而这一次,就算清楚知道,这清清秀秀跟戏文里的小儿郎般的家伙,跟她一样是个没把的小姑娘,见到那张脸,心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
只是转眼,那人朝着自己一笑时,小丫头的心却又平静了。
她想,好看就多看几眼,反正不是男子,多看两眼也没人责备自己不知羞不是?
长得好看,还不许别人多看两眼,天底下哪有这样霸道的道理?
思及此,小姑娘离开前,还冲着宁无心打了个招呼。
宁老婆子回到院子时,已是戌时七八刻,颇有些晚了。
宁无心之所以没有休息,是因为很清楚,不论多晚,宁老婆子都不会忘记替她诊脉。
五六年如一日。
这也是前世,听闻宁老婆子死讯后,宁幽痛哭至昏厥的一个原因。
任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祖母,其实内心里有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