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开口,稳住声音不让它那么脆弱。“有事?”主子头也没抬地问我。“我的鞋子在你旁边。”我想说的不过就是这句。主子的眼睛终于离开文件,抬起眼皮又低下头在床边看了看,很快找到我的拖鞋。
“对,就是那个。”其实那是医院的拖鞋,我一直注意着主子的动作,现他看向那双鞋的时候立刻说。主子闻声望向我,我以为他会让开,没想到他竟然弯下了腰身,长臂一捞轻轻将我的拖鞋拿起来。
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我有些震惊,主子将我的拖鞋轻轻放在床边空一些的地方,还是他那侧。我如果要下去非得从那边走不可。
我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拿我的鞋子,只好小心翼翼地从床侧下去,然后穿上鞋子。虽然跟主子没什么肢体接触,但是我实在是不习惯今天这种靠的很近的感觉。我穿上拖鞋赶紧走了两步离开床边,苹果核被攥在手里,头也不敢回。与其说不敢回不如说有些窘迫,因为一般这样的情形下主子不会突然提起我的错处处罚我之类,没有必要害怕,但心头有些异样。
我走出病房,路途中丢掉了苹果核,然后洗了两遍手,有点愣愣的,双手一直放在自来水底下冲,水流从手心手背淌过,一束阳光从半透明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光影落在水流上,伸出手又落在手面上,让人觉得恍惚。
鞠一捧凉水拍拍面颊回过神,该回病房去帮主子剥柚子了。“菊色舞秋”在即,宋姿上次来的时候我还没有跟她交接工作。虽然有点不太甘心,但是主子选了宋姿,让我不得不交接,而且还会自觉的、仔仔细细地交接。最近关于花展几乎是没我什么事情了,花展上面需要直接用英文跟合作方交流倒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得把精力花在背英文上面。
如果主子并没有想要把我完全逼上死路,那么十二月初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去办,那就是核验并取回Epror姑娘们的冬季服装。先前跟李经理合作的那一批,那是我在主子那里接到的第一项正式任务,我一直记得。原本已经把它提上行程,只是后来出现了一系列的任务,更加重要而且时间靠前,所以把它压后了。
如今只剩下单一的工作,这个要重新提上行程了。我一边想一边推开门走进病房,眼睛下意识看向主子的方向。结果那里竟然空无一人。不是说让我帮他剥柚子吗?我有片刻的怔愣,可是主子已经离开了,椅子上面还剩下两片放置在面巾纸上的柚子,那摞文件夹的消失让主子已经离开的事实更加确定。
我在门口静立了两秒来适应这个事实,然后走进去,趁着天还不黑赶紧关上了窗户,等天黑之后肯定又会害怕,我想。我看向蒙蒙黑的窗户外面的小巷子,一股秋的凉意一直透到胸膛里面去。
“咳咳~”忽然之间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摔断的肋骨已经不疼了,腰部以下胯骨前面的瘀血瘤喷了药水每天按摩也已经逐渐小下去。然而左半边身子被摔出的淤青全部都还在,轻轻得一动就会感觉到疼。
我又回到床上,还事先将两片没吃完的柚子拿到了床头柜上。柚子皮摸上去有些拔干,皮都变脆变硬了。回到床上手里拿起一片柚子开始剥,眼神悄悄飘到了病房门的外面。主子这次真的不会再进来了,我想。
手上形成了记忆顺利地将柚子剥开,然后从底部一撕整张柚子皮就分成了两半。眼睛看着窗户外面,一条巷子不能见到直射光线,显得很晚。我将剥开的柚子果肉放了一小块在嘴巴里面。
牙齿沿着果肉横切面咽下,带着一股清甜味的汁水渗出来,刺激着味蕾。味道果然不错,怪不得能入主子的法眼,我想。
关闭了窗户,病房的门也被我关的严严实实的,所以这个房间不再透气,逐渐变得沉闷。我原本倚在床头吃柚子,后来恍恍惚惚地睡着了,剩下的被我掰碎的柚子全都散落在床头,不知不觉翻身的时候压倒,柚子汁沾得枕头、丝和侧脸到处都是。
我醒来时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下意识把手伸到枕头和脸之间去摸,被手背下面冰凉柔软的触感吓了一跳。坏了,是不是柚子落在枕头上压烂了?我下意识地想,忽地坐起来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脸上黏糊糊、湿漉漉的,我“呼”地坐起身,回头看向自己的枕头,枕头上面有一滩黄的果汁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