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对老太太充满了期待,却不知道老太太都要愁死了。
任谁,大清早上醒过来,还没有喘口气儿呢,就知道两个儿子打起来了,儿媳妇儿提着长子的妾非要扒她的皮,整个儿侯府都在看热闹,都安心不了。
老太太头都要愁白了,此时歪歪地坐在软榻里,头上缠着抹额都觉得头疼得不行,往下一看,就见次子握着钵大的拳头含怒看着自己,长子好容易从粗鲁的弟弟手里逃生,正缩在靖北侯夫人的身后探头探脑,一脸的畏惧。
统没有个尊贵公候的样子。
昌林郡主目光冰冷,立在顾远的身边,眼瞅着若是老太太不给一个话儿出来,就要大闹侯府。
看见昌林郡主这个样子,老太太不由想到当年这个儿媳妇儿尖锐地在侯府里疯,连侯府都差点儿给烧了。
只是脸色不好看的顾怀峰兄弟,到底是小辈,只有一脸平静地窝在顾怀瑜怀里的明珠,叫老太太有些无颜面对。
这十几年的纠葛,里头最无辜的就是明珠,且明珠的身子骨儿成了这样,往后的人生与亲事都要坎坷,也不如别的女孩儿鲜活,老太太自然心里是怜惜的。
“六丫头若累了,便往后头歇着,不要吓着你。”见明珠苍白美丽的脸上没有血色,还带着几分疲惫,老太太顾不得骂儿子了,只探身和声与歪头看来的明珠慈爱地说道,“都是长辈们的事儿。有祖母在,不会叫你父亲母亲吃委屈。”
她一脸柔和,哪里有一点的不耐?这般疼爱的模样,不说靖北侯惊呆了,就连一旁看热闹凑过来的三太太周氏,眼睛里都露出嫉妒。
“我与父亲母亲在一起。”戏还没看完呢,六姑娘自然不肯走,摇头缓缓地说道。
“六丫头懂事。”老太太完全不去看此时被抽得一脸血哭着爬过来叫自己给她做主的章氏,侧头叫一旁惊骇莫名的大丫头去给明珠炖滋补的汤水,一边叫几个儿子儿媳坐了。
见顾远直直地看着靖北侯,很有些依依不饶再给两拳的意思,她心里越愁,却只是撑着额头叹气说道,“你先坐下。难道我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人不成?”她顿了顿,见余下的几个孙女儿都一脸犹豫地立在一旁,摆手叫她们出去。
别人也就罢了,只明岚恐靖北侯夫人被殃及池鱼,迟疑了一下,又走回了老太太的身后。
“方才好一场大闹,可把咱们给吓坏了。”周氏见了这么一出儿闹腾,热闹得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越与老太太说道,“二哥的这脾气忒暴躁,大清早儿的,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伤了大哥不是?”
她想到顾远今日这一通狠揍,那靖北侯哪里还能把爵位给仇人呢?二房两个小子就不必想爵位了,心里为儿子欢喜了一下,她越唯恐天下不乱,抚了抚精致的鬓角上的珠花与老太太笑嘻嘻地说道,“亏了有母亲镇着,不然大哥岂不是着了毒手?”
“弟妹说得对,母亲看看二弟!”靖北侯顿时觉得周氏是个知心人,与老太太指着自己脸上的瘀伤告状道。
锦衣玉食,绫罗堆儿里软玉温香出来的锦绣侯爷,被揍成了狗!
他精致奢靡的锦衣上都是脚印儿,白净保养得宜的脸上眼下都是血,看着凄惨极了。
“你闭嘴!”老太太见周氏竟然还在那里挑唆,顿时心中大怒。
她维系靖北侯府几十年,只望兄友弟恭家和万事兴,叫靖北侯府蒸蒸日上,断然没有叫兄弟相争内里败坏起来的道理。
见周氏这样没有脑子,只知道刻薄小道,老太太心里就失望极了。只是她眼下没有精神收拾周氏,一双眼只看着哎哟哎哟倒在靖北侯夫人肩头叫疼的长子的身上,目光落在他脚下的章姨娘身上一瞬,目光之中透出几分杀机,微微合目说道,“你二弟不是随意伤人的人,你做了什么?”
她恍恍惚惚就知道顾远因章氏,把靖北侯给揍了。
“姨母,都是我……”章氏见靖北侯瑟缩不敢与老太太说话,柔软单薄的身子一颤,急忙仰头露出自己被伤得不轻的脸来,梨花带雨怕得浑身都颤抖,伸手似乎要抱一抱老太太的腿,却瑟缩了一下委顿在地,在靖北侯怜惜的目光里掩面哭道,“都是我的……”
她这个“错”字还未出口,只觉得脸上陡然一痛,之后竟顺着这股子力气,往一旁跌坐而去,她骇然扭头,就见老太太正目光冰冷地收回手。
“谁是你姨母?!”老太太看着这个搅和得家中不宁的东西,只后悔得抓心挠肝儿的。
章氏生母与她是同母的亲姐妹,嫡女出身尊贵无比,只是命不好,老太太嫁入侯府荣华富贵了一辈子,然而亲姐妹嫁的那家勋贵却卷入了党争,抄家夺爵,虽然后宅女眷并未被牵扯,然而到底心中抑郁惊惧,一下子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