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怔。
……听说这郡王王府里还有很多药材,若这人再欠六姑娘一次人情,岂不是可以奉上更多?
“不必。”不过六姑娘是个不占便宜的人,送上门的买卖懒得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冷淡地说道,“两清罢了。日后,不必再提。”
她觉得被抓得手疼,垂头,果然见自己雪白的手被握出了血痕来,顿时又恼怒起来,凌空一脚踢在了垂头不动的齐凉的肩膀上,骂道,“贼子!”她横眉立目地捧着自己的手与身后的兄长看,见兄长默不吭声地抱着自己起身,急忙揽着顾怀瑜的脖子问道,“做什么去?”
“手脏了,洗手。”顾怀瑜很有一种指桑骂槐在里头。
明珠也觉得手上血淋淋的不好看,哼了一声窝在兄长的怀里不动了。
她又信任又依赖地缩在顾怀瑜的怀里,面上虽还有些小小的骄矜,然而却生得格外地温顺。
齐凉抿了抿嘴角,见因自己与明珠说话因此叫顾怀瑜得了便宜抢出她的裙摆,缓缓起身。
“行了,阿凉的好意,我们都知道了。”昌林郡主可知道齐凉不好惹了,偏生齐凉看着高挑纤瘦,其实武力惊人,师从禁卫总管襄阳侯,虽然并未从军,然而宫中禁卫却大多都与他交过手,纷纷落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且这太平盛世的,哪里有那么多的仗打呢?就如顾远,窝在洛城十几年,最大的战役就是跟山贼打了几场,若不是突然瘟疫起流民生乱,也轮不着他回京享受荣华富贵。
因齐凉素有说给人一刀就给人一刀的“豪爽”之名,昌林郡主觉得很不要咄咄逼人。
也不知道打起来,她家顾远带着两个儿子能不能掐住这小子……
“王府之中,药材还有很多。”齐凉扭头,与昌林郡主阴郁地再次说道。
“药材若到了用时,是能救命的。你王府里多些也好。”昌林郡主侧目见顾怀瑜抱着明珠风姿翩然地走了,收回了目光便与他温声说道,“倒是珠珠刻薄了些,只是女孩子家家,总是小气,想必阿凉心胸宽阔,不会与她见怪。”
心安理得地使齐凉“被”宽阔了一下,昌林郡主这才心满意足,倾身摸了摸齐凉身上奢华冰冷的盛装,扫过那华衣上的璀璨的金线与细碎的宝石,轻叹道,“有陛下与皇后娘娘疼爱你,我也就放心了。”
“您不必放在心上。”齐凉敛目淡淡地说道。
“这些年你也吃苦了。若不是你父亲继母咄咄逼人,怎么会把你逼到这个份儿上?只是你的性子也要改一改,这宽和些,风评好些,京里待你……”
“名声好坏,与我无关。”齐凉迎着昌林郡主关切的眼,沉默了一下,默默攥紧了手似乎并不愿说这个话题,冷淡地说道,“那人的王爵,我并不在意,为何要容忍他?”难道要他回宁王府磕头求饶做个孝子?
不杀他全家就是客气了!
“你才是郡王,那可是亲王,世袭罔替!莫非要把王爵便宜了那女人的儿子?!”
见齐凉心这么宽,昌林郡主气就不大一处来。当年她与齐凉的生母颇为亲近,也知道内中如何,当年宁王种种仿佛都在眼前,叫昌林郡主想想都气得眼睛酸涩,拍案咬牙切齿地说道,“混账东西!当别人都不知道他的龌蹉!你,你才是正经的嫡长子,偏将你放在一旁。这爵位若不是你抢过来,你母亲怎么能闭眼?!”
“母亲临终,只说只愿此生,都不与他有瓜葛。”王爵也是瓜葛,齐凉懒得去抢。
他一个一个宰了宁王府满门都来不及,怎么会低了自己的身份,去与宁王示弱。
“不管如何,你都该请陛下给你做主。”昌林郡主殷殷地叹气。
她虽然说的话与齐凉并不对心,只是一颗心是为了自己,齐凉还是知道的。
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背,见那清凉的水拂过自己的手背后,伤口真的开始愈合,且手背上那隐隐的疼痛与酥麻都消失不见,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明珠那张没有血色的苍白的脸。那张脸素净得没有多余的色彩,苍白的脸漆黑的眼,可是却仿佛比外头的万般繁华还要夺目。他拂过自己的手背,仿佛那女孩儿微冷的体温还留在那里,只是失神半晌,他霍然抬头。
为什么不管他要药材了?!
那日他回了王府,脱了华衣嗅着上头明珠遗落的气息,就嗅到淡淡的药香。
有些苦涩,有些清冽,又有淡淡的清香……
她该是喜欢药材的,不然,不会专研金针之毒,也不会荷包里也带着药材。
他长时间的沉默,昌林郡主只当他是与自己拒绝的意思,心里叹了一声,却不欲说齐凉与他生父宁王之间的恩怨,只抬手摸了摸齐凉的手臂,只觉得这手臂清瘦有力,便揉着眼角叹息了一声说道,“你长大了,想如何就如何罢。只是你记着,不管到了何时,皇后娘娘与我,总不会错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