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14-08-26 作者： 心这东西

第1章

据镇上一向热衷于传播小道消息的知名人士万老太透露：许文中的儿子陷入了某种不同寻常的灾难之中。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这里的“不同寻常”指的是，饶是消息灵通、阅历丰富的万老太这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然，具体情形，有待进一步调查取证。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万老太对多少总能引起人们兴趣的一桩重大事件采取如此谨慎、含蓄的保守的说法，完全是违反她本人一贯的行事作风的。在人们眼中，万老太素以嘴大舌长、多管闲事、造谣中伤、搬弄是非的特殊才能著称，在镇上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媒体八卦人物。她老人家的行事作风就是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她的职业习惯就是任何人或事一经她的口，就会面目全非、支离破碎。所以，多年以来，镇上绝大多数流言蜚语都是经万老太及其铁杆追随者们一番群策群力的胡搅蛮缠，肆意加工扭曲之后释放出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自娱自乐的谈资。可是，要想寻根究底地找出每件事的真相，万老太却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少。

在她年过八旬——余镇人现在更相信乱嚼舌头有利于长寿——虽然精力明显剩不了多少，头脑也自觉开始糊涂的时候——即使这样，她的作派也不见得比年富力强时差多少，万老太向人们提供了最后一次来之不易的重要消息——许文中的儿子许扬得了一种怪病。

不知是为了故弄玄虚，还是郑重起见，或者压根儿就只掌握了唯一的一句确凿的事实，万老太这次竟守口如瓶，没有对人公开她此刻认为不宜公开的秘密——除非这是真正的秘密。不料在5月8日这天早晨，这位没能把最后一次重大的流言蜚语贯彻到底的先行者，再也没能开口说话，她老人家就在志得意满的睡梦中没有丝毫牵挂地放心而去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为了完成万老太的遗愿，万老太的门徒们在葬礼上信誓旦旦表示：是该揭开许扬身患奇病这一事实真相的时候了。

事实上，许扬某天早晨睁开双眼时，他的生活就已经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变化。

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略显潮湿的春天，许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是睡在熟悉的床上，而是四肢摊开倒贴在光滑的天花板上。起初，他还以为仍然处于连绵不断的梦中，倒没有过于惊惶，打算继续熟睡下去，直到让那令人不快的睡姿自行瓦解。不过，凭还未完全苏醒过来的直觉判断，从表面涂了厚厚一层石灰质的光洁水泥天花板上传来的滑溜、坚硬和冰凉的触觉，决非梦中那种随风而逝的不稳定的产物，而是切切实切的令人作呕的现实感。

他稍微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啊我？难不成我是趴在天花板上睡觉吗？在懵懵懂懂中，他试着活动了手以及彼此链接的热门关节，还好，并没有什么异样，至少人还是活的。只要活着，就总有伸缩自如的时候。

这样“趴”着又迷糊了一会儿，他才花了不少的脑筋初步明确了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和状态。看情形，他有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强大的诸如浮力之类的东西的袭击而从床上飘起来，直到碰上了床正上方的天花板这一障碍物，才不得不顺势脸贴在上面继续未完成的酣睡。既然明白了事情可能的来龙去脉，许扬稍微安心了些，并试图把自己从冰凉的天花板上解救下来。经过几次小规模的努力，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下面似乎有股不可克服的力量在支撑着，而且，除了手和脚能够在小范围内曲伸自如外，其它部位简直冷酷到完全不受他意识的支配了。

小伙子开始恐慌起来，原以为不须花费多大的劳动力就能从墙上安然无恙地降落到温暖松软的床上，关键是这样的怪事最好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性格孤僻内向的他早就已经被人们认为是个古怪难以接近的不太会有出息的孩子了。可惜，不可估量的困难粉碎了他的幻想，他预感到自己这次又要无缘无故地陷入丢丑的境地了。他一动不动地呆在天花板上，郑重其事地开始集中精力考虑问题。很显然，他莫名其妙地摊上了一场可怕的灾难之中。既然仅靠一时的冲动没法安全地离开天花板，他必须冷静下来拟定一个理论上可以离开天花板的可行计划了。看样子，手和脚并没有在生理上受到损伤，僵硬的脖颈也随着情绪的稳定开始有所软化，这就证明情况并不算太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