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五分钟后,一个全身军装都破破烂烂,头都长到了两寸来长,脸上黑得要命,还披着一层伪装网的身影,就那么慢慢的,慢慢的走上了山坡,走到了艾千雪的面前。
燕破岳,死战不休,就算是秦锋大队长派人喊话,都没有喊出来的燕破岳,竟然真的走出来了!
榴弹射器早就丢掉了,燕破岳手里握着一把自制的长弓,在用树皮制成的箭囊里,稀稀拉拉的插着十几枝木箭,除此之外,在他身上还背着一把标枪,标枪的枪头,就是他的格斗军刀,他就是凭这把标枪在丛林中战胜各种己知和未知的危险,猎取他可能猎取到的各种猎物,并把它们咽进胃里,变成自己的体力与热量。
在他的腰带上,还挂着两只田鼠,显然那就是他随身携带的单兵口粮。
打量着这个已经有四个月不见的大男孩,艾千雪只觉得鼻子突然狠狠一酸。
他真的,好瘦,就连他的脸颊都深深陷了下去。他原来那犹如猎豹般线条优美,充满力量美感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弹性与光泽,但是他握着弓箭的双手,却依然灵活有力,无声的向人诉说着燕破岳身体中蕴藏着的不灭战火。
回望着艾千雪,燕破岳的嘴唇嚅动了一下,连续十几天没有同伴,一言不,让他猛的开口似乎都遇到了一点点障碍,但他还是调整了过来:"你,是带我回去的吗?"
"啪!"
燕破岳将手中的弓箭丢到了地上,他抬头望着天空,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表情,"我这个始皇教导小队的耻辱,夜鹰突击队的败类,终于惹得天怒人怨,都不等及演习结束,就要你专程过来,把我带回去了吗?"
听着他低沉而沙哑,隐隐透出一丝哭意的声音,在艾千雪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疼痛,她在心疼,她在心疼这个比自己要小上好几岁,平时看起来坚强得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这一刻因为太过疲惫,终于露出自心软弱一面的大男孩。
她真的,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抚平这个大男孩眉角的悲伤,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他的身体不用在风中微微轻颤。
但是艾千雪没有这么做,她低声问道:"为什么?"
艾千雪问得没头没尾,但是燕破岳听懂了。她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夜鹰突击队的公敌,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多会激怒所有人的事情,终于把自己和其他人推到了无可调和的对立绝境。
"在进军营前,我野心勃勃,想要做一个比我老爸更优秀的军人,我以为,在军营中,只要努力上进,展现出一个最优秀的我,就会得到认可,就可以象我老爹一样,兄弟遍天下。可是,在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和萧云杰被分配到了炊事班,我们的任务是放羊!我燕破岳大老远跑到就连氧气都吸不饱的地方,我拼命展现自己,就他妈的是为了来给连队放羊,当一百多头羊的奶爸?!"
燕破岳的声音猛的提高起来:"我知道,中国部队就喜欢用'先去其骄气傲气再塑其呆气'的方法来磨砺士兵,但是,我过去是燕破岳,现在是燕破岳,我将来依然还要做燕破岳,我为什么要变成千千万万螺丝钉中的一颗,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我想保家卫国,但为什么成为优秀的军人,就要放弃个性和思想,那样的话,我的身体就算还能呼吸,但那个还活着的人,还是燕破岳吗?!"
面对燕破岳的问题,艾千雪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身上还有太多缺点,我能进特种部队,都应该烧高香,谢天谢地了,可是我却走了狗屎大运,竟然一头钻进了号称特种部队中特种部队的始皇特战小队,我终于看到了可以比自家老爹更强的希望,你知道吗,在我进始皇特战小队前几天,就算是睡在你隔壁的走廊里,我都能笑醒过来!可是很快我就感觉到,很多人排斥我,他们认为,我这个只在训练场上打过十子弹的新兵蛋子,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始皇教导小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从始皇被淘汰,背上铺盖卷蛋回家。"
燕破岳瞪着艾千雪,嘶声叫道:"我想留在始皇特战小队,我想赢,我想在这里一天比一天强大,直至变成一个名符其实的特种兵!我想成为其他人愿意信任的同伴,我想在将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同胞遇到危险时,可以站出来为他们而战!"
"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缺点,三个月一期的淘汰赛就来了,而且变成了五十对两千的演习对抗战!始皇教导小队的老兵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们两个新兵蛋子和一个女兵,难道非要我象个傻逼似的正面对决,然后死得轰轰烈烈,输得没有半点价值,才是中国特种兵应该做的事情?我没有他们的军事技术,不是手起枪落枪枪命中的神枪手,可是我还想赢,那我除了用一些小聪明小伎俩,不断钻空子制造机会,我还有什么办法?!为什么在真实的战争中,这样的行为叫做战争的智慧,在演习中,这样的行为,就是无赖流氓全军公敌?!"
"你认为自己已经完了,所以……"艾千雪低声道:"你才会哪怕明知再不可能对蓝军造成伤害,依然死战不退?"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