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歌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忍不住追问:“娘娘说云歌跟谁长得很像?”
她已经非常确信那些被查证的过往,只是还有一些细节,是并不清楚的。很显然,在这后宫之中,赵皇后、德贵妃、萧贵妃都清楚那段往事,正是给她解惑的最佳人选。
德贵妃说完那话,便知失态,可慕云歌已听得清楚,这话再想收回,就显得欲盖弥彰。她当然不会那么傻,仔细瞧着眼前的女子,聪慧的神态越跟故人一样,勾动了心中的神经,情不自禁的再次叹气。
慕云歌轻轻的说:“能让娘娘叹息追思的人,一定不是凡俗之辈。想当初陛下赐婚云歌和誉王殿下时,也曾多方考虑。在鞍山时,陛下也对云歌另眼相待。想来,娘娘嘴里的故人,多半也曾是陛下的身边人吧?”
德贵妃未曾想到她的心思竟转得这样快,一下就猜到了要点,来不及掩饰,已经先自愣了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慕云歌便道:“娘娘不愿告诉云歌,是否是因为这位故人如今是陛下的禁忌?”
“禁忌……禁忌?”德贵妃喃喃自语,低低重复了两遍,忽地冷笑了一声,语带蔑视:“他的禁忌,不过是不容许别人挑战他的威权,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又偏偏不肯承认罢了!”
一品皇妃忽然这般评价枕边人,着实让慕云歌吃了一惊,按住心中的疑虑,她思忖着说:“娘娘这般说,倒让云歌越好奇了。将来,云歌与陛下总会有所接触,誉王殿下虽愿回护与我,难免不能周全。若哪一日陛下真念及旧人,要强行把云歌留在身边,云歌一个臣女又能怎样?若云歌知道那段往事,说不定还能有法子避免。”
德贵妃定定的瞧着她,见她神色坚决而真诚,心中的往事被勾起,怎么也无法平静。
旧人啊,当年的旧人,如今只怕是连尸骨都不曾有了!
她跟着武帝二十五年,深知这位陛下的性情,慕云歌说的话极有可能生,并非空口揣测……
手指在袖中松了紧、紧了松,屋中一片寂静,唯有呼吸可闻。好久,才听见德贵妃一声叹息:“说起来,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陛下正直壮年,登基五年,天下安定,陛下便想学习前人,微服私访。”
武帝从皇宫中离开大半年,回宫之时,身边带了个女人。
这女人长相绝美,性格刚烈,像一团熊熊烈火,又像是笼罩寒冰的雪人,惹不得,动不得,碰不得……
她一进宫,立即掀起惊天巨浪。武帝未曾给她任何名分,也从未招她侍寝过,可将她养在宫中,宠爱珍惜的意思人人可见。
萧贵妃不高兴,曾试图挑衅过她,却险些被武帝打入冷宫。就是那时候,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在武帝心中的分量超过任何人,重要到她不愿意,武帝甚至不愿意用皇权威逼她就范,只愿用自己的真心,来换取对方的爱恋。
这个女人在宫中一呆就是两年。
两年里,她不跟任何人亲近,唯独对自己有所不同。
大约是德贵妃曾在她初来时对她伸过援手,她在面对德贵妃时,总不像旁人那般冷冰冰,偶尔也会对德贵妃展开笑颜。她每每一笑,德贵妃就算是个女人,也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有些明白武帝的感觉。
不过,这人很少笑,总像是留着无尽的心思在想别的事情。
德贵妃与她渐渐亲近,偶尔,她也会说一些她自己的事情。
原来,她曾经嫁过人,有过一个儿子,只是没长到五岁就夭折了。她说,她多年前就认识了武帝,只是没想到这次竟在金陵与他重逢,她救了武帝,武帝许她庇佑的场所,她才随着武帝到皇宫来的。
她说,她如今像是水上的浮萍,不知该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自己安稳下来。
德贵妃都默不作声的听着,每当她看向屋外高悬的月亮,满身的落寞,才会忍不住抱住她。
她和武帝的关系,一直保持在淡如水的状态,武帝用尽了全力也不能讨她欢心,两年过去,渐渐失去了耐心。虽然在德贵妃看来,她早已渐渐动摇,心向武帝倾斜,加以时间,武帝便会如愿。可武帝明显是等不及了,在中秋节那天晚上,一切不可挽回的错误都生了。
具体生了什么,德贵妃并不知情,只记得那日中秋夜宴,德贵妃刚回宫不久,就听见宫中再起喧嚣。
西宫宫门未关,她便从外间冲了进来,径直扑入德贵妃的怀里。
紧随着她而来的是惊慌失措的武帝,衣冠散乱,恐惧莫名的瞧着她,想上前,又不敢,想退后,又不甘心,目光复杂而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