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就对我大伯说,流浪狗不知道感恩,就该打断它们的腿,再扒掉它们的皮,可大伯当时就制止了我的想法和行动,说是有一条年轻的狗在那里,动手的话花费的代价就有点大。
现在看来,是吧,我大伯还是短视了呀,当初早点下定决心,现在不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阿尔弗雷德在记录本上开始记录。
“不过啊,无所谓,狗终究是狗,怎么着都不会比人高贵去的,它所做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在逃避,逃避一个它内心早就知道的一个事实。
你们能把我困在这里调查多久?
两天,还是三天,亦或者是四天?
现在你们外面的压力,应该不小吧。
我好好配合,陪你们玩儿,等我出去后,我再找机会找你们再好好玩一玩,一定要玩得尽兴。
尤其是你,卡伦队长!”
卡伦还是没搭理他,依旧闭着眼,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早就下了决断,但现在重新拿回来尽兴反刍。
那就是维科莱还没杀帕瓦罗,现在把帕瓦罗的死放在维科莱的身上,以此为“早就死去”
的帕瓦罗先生获得应有的名誉,这件事,对不对?肯定是对的。
该不该这样做?
按理说,对的事情肯定是应该做的,但这中间是有一根绳子的,这根绳子却需要穿过一滩污泥。
不是因为卡伦忽然不想对维科莱进行“栽赃”
,更不是因为他忽然心软了,恰恰是因为维科莱的这些话语,刺激到了现在的卡伦,点燃了他内心的怒火。
所以,才会把这个早就做了决断也不可能更改的问题,又重新在心里翻了出来。
其实,一定程度上来说,卡伦是幸福的,他深厚的积累,让他在境界问题上,可以省略掉那种积攒沉淀的功夫,因为正常的裁决官,不,就算是正常的述法官,他们的灵性力量和灵魂力量积累,都远远比不上自己。
也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
在卡伦身前,又浮现出一件裁决神袍。
只不过这件神袍胸口上的红色,比之前出现的那一件,变暗了不少。
再次看见卡伦出现进阶契机后,维科莱眼睛瞪得非常大,如果不是双手被锁铐着,他真想给自己连续来几个巴掌,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希望梦境早点醒来!
可这不是梦。
这个年轻人,就坐在那里,一边听着自己的嘲讽和咒骂,一边在那里开启了第二次进阶。
维科莱的呼吸开始变得十分急促,甚至,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上肌肉的抽搐。
这是侮辱,他故意的,就是在侮辱自己!
这个人,该死,真可恨!
你以为这样就能挑起我的怒火了么,你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了么?
呵呵,
好的,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维科莱继续在他自己习惯性的世界都围绕着他转的认知中打着转,卡伦则伸出手,继续向前一抓,将第二件裁决神袍虚影驱散。
在还没想清楚前,他不可能去进阶的。
等一切都想清楚后,接下来也不是进阶,而是何时进阶最合适。
卡伦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手掌做虚握状。
……
玻璃后面,站在隔壁房间“旁听”
记录的维克,先前还在感慨:
“干!
这到底还是不是人啊,这还是人吗?
泰希森大人,现在我几乎可以笃定,我的这个新队长,肯定和你有关系,有牵扯。
他不是孤儿,绝对不是。
泰希森大人,你是在我的队长身上,看见了谁的身影了么?
哦,受不了了,他又自己驱散了一次进阶契机!”
维克看见审讯室里坐着的维科莱,脸都已经气绿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到底是天赋溢出到何种地步的人,才能任性到这种地步!
多少神官一辈子只能在神仆中蹉跎,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裁决官境界,竟然在他这里,是可以随意丢弃抛开的垃圾。
“干,队长,你是在选颜色款式么!”
就在这时,维克看见卡伦的手臂动作,然后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走出房间,来到了隔壁审讯室门口,推开了房间门,走进去后,来到了卡伦身后。
然后,他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本《秩序条例》,放在了卡伦手掌中,恰好让卡伦握住。
卡伦还是没睁开眼,似乎也没打算翻阅,而是双手抱着书在胸前轻轻摩挲。
他知道尼奥和伯尼他们接下来的计划,维科莱,只是第一步,等这第一步走完后,就是要继续对那顿家族进行攀扯了。
如果最后能绊倒多尔福主教,那也就意味着在这场争权斗争中,约克城大区的秩序之鞭撕开了一道口子且站稳了脚跟。
而这种攀扯,肯定会用上不少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污蔑,比如造势,比如联合……
按理说,这应该是不对的,至少程序上,无法做到真正的正义。
只是,维科莱已经当着自己的面,告诉自己,他原本是想要杀掉帕瓦罗全家的,他的底气,来自于他的家族。
截取帕瓦罗的功劳,肯定是他家族在背后运作的。
他的大伯,也知道他的想法,制止他只是因为自己住在丧仪社,如果自己没住在那里,他大伯就不会阻止他的报复,甚至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帮自己的侄子收尾。
他爷爷肯定也知道他的事的,他父亲肯定也知道,他家里人,肯定都知道,因为他的真实境界实力无法对家人隐瞒。
这就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家,不无辜,而且,必然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被挖掘出来,你无法想象到,这样的一个家庭氛围,会只在这一个人这一件事或者这几件事上犯错误,其他地方都刚正不阿。
程序的正义性,是对权力使用者的一种制约。
可如果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还非得要从程序正义的角度,再走一遍么?
《秩序条例》,这本书内容很多,但并不是很厚,相对于它所包含的种种条例来看,它可以说是相当的简洁。
基本都是犯了什么错,就该得到怎样的处罚。
它并没有告诉你流程该怎么走。
卡伦的意识开始发散,
他想到了前不久泰希森大人在火岛上挥舞着【战争之镰】的画面,他教训了自己,让自己不要给爷爷丢人。
他让自己对过去的行为和想法产生了反思,但他批评的是自己的逃避……其实按照程序正义角度来看,当时的自己选择并没有错,哪怕知道吉拉贡要苏醒会造成破坏,赶紧传送回去,向神教禀报这件事,才是最合理的。
卡伦又想到了那一夜,爷爷对着那几个人宣读《秩序条例》时的场景,自己故意被推倒,爷爷就能指控对方说驱使异魔伤害普通人,违反秩序条例;
普洱忽然跳到那位总编办公桌上,对自己这边挥舞爪子,抓断了几根头发,爷爷就对那位总编宣告他违反了《秩序条例》。
爷爷是尊重《秩序条例》的,但他的宣判行为却显得很随意,但那并不是滥杀,也不是诬陷,而是真相已经得知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秩序之神在上个纪元末,疯狂屠戮神祇,几乎所有家的神话叙述体系中,明里暗里都把秩序之神的形象描述得很疯狂很暴戾。
因为秩序之神对一个神祇的宣判,简单到就一句话:你违反了秩序,我要镇压你。
不要逃避,不要躲闪,不要顾虑,直面真相,直面一切,我要找寻属于我自己的锚定,来约束和警醒自己,而非所谓的迂腐流程。因为在这一刻,我需要绝对的自信和勇气。
裁决,以自己内心的秩序准则为基准。
这时,第三件裁决神袍出现在了卡伦身前,这件神袍上的红色,只剩下淡淡的红色纹路,散发出真正冰冷的气息,审讯室里的温度,仿佛一下子真就降低了许多,四面墙壁和地砖上,都已凝聚出一层厚厚的却又无形的冰霜。
“你……你……你……”
维科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无比惊骇地看着卡伦。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一个对手,一个已经撕破脸皮的对手,绝对不能继续给他时间,不能给了,他太可怕了!
这一次,他引以为傲的家族世界观,在卡伦这种让人颠覆的可怕天赋面前,被撕开了缝隙。
如果不趁着现在,趁着他还没真的崛起时,把他闷死,那以后,就算是那顿家,也无法压制住他了,他的前途,他的个人实力,在未来都很可能超过那顿家的层次。
这时,
卡伦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眸中,深邃的黑色正在流转,最后逐渐平静,看不见任何的情绪,只有最为纯粹的空灵。
而当这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维科莱只感觉身体和灵魂在这一刻都感知到了一种禁锢感,像是自己已经被捆缚送上了宣判台,等待着针对自己的裁决。
卡伦第三次伸手,抓住了身前的裁决神袍虚影,再一次将它扯散。
他已经思索好了,也已经选择好了,但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他需要一次实践的成功,让自己以最为完整的状态,进阶裁决官。
这是一种贪心,也是一种对完美的执着追求,只有这样的裁决官,才能兑现自己现在如此深厚的积累,才能承接过去,才能让自己在未来,继续前进。
实践的对象,同时自己通往裁决官的最后一层阶梯,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既然你已经告诉我,你想杀帕瓦罗全家,既然你已经告诉我,这一切,你家里人都知道;
那好,我就对你进行同等回馈。
卡伦伸出手,
指向对面的维科莱,
平静道:
“裁决:那顿家族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