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蕙知道事情不会顺利,不说荣氏舍不舍得银子,单是她在自己一个小丫头手里吃了瘪,这口气……,她肯定就咽不下去。
所以,今天必定是要为难自己的。
听她说什么打好的,便含笑问道:“荣太太,听你的意思,是想照着最好的饰给我们打?是吗?”
荣氏微微勾起嘴角,“是啊。”
“那怎么好意思呢?”仙蕙笑道:“爹在外头冒着风雪挣几个钱,不容易,我们得替他省着点儿,不能全都拣贵的来。好的饰要打,一般的也打,东西不在贵贱,只在爹对我们的一片心意。”
荣氏抿着嘴,心下冷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仙蕙搓了搓手,“怪冷的。”干脆在旁边坐下,对丫头道了一句,“一路上风雪大得很,冷飕飕的,去端一碗热热的杏仁茶来。”
一副不着急走,打算填饱了肚子,然后再漫漫长谈的架势。
丫头怔住,不敢擅自挪步。
荣氏皱了皱眉,斥道:“还不快去?!”
丫头飞快的去了。
“多谢荣太太。”仙蕙一脸好说话的样子,又道:“想来是荣太太怕饰贵重,我不知事,会不小心给碰着了。”连连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旁边有屋里的姐姐们看着,我就是瞧一瞧,记个样子,到时候连摸都不用摸的。”
荣氏心里的气蹭蹭乱蹿,什么“怕饰贵重给碰着了”,什么“我连都摸都不用摸的”,----这都是什么歪派话?难道回头自己花了银子,还要再落一个小气吝啬的名声吗?真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丫头!
仙蕙往外看了看,“杏仁茶呢?怎么还没有端上来?”
等着小丫头端了杏仁茶来,像是嫌烫,小口小口的吹着,慢条斯理的喝,还抬头对荣氏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能烫着嘴。”
荣氏的眼风跟刀子似的刮过,一声冷笑。
门外雪花纷飞,寒风飕飕的,廊子上立等着回话的几个妈妈,搓手跺脚的,不时向里面张望,眼里面都流露出焦急之色,----有事等着要回不说,还冷啊。
荣氏忍了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开口,“仙蕙,我这儿还有事忙着……”
“那行啊。”仙蕙赶忙接话,笑道:“荣太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叫个姐姐领我去看饰就行了。”
荣氏见她如此油盐不进,越上火肝疼。
“太太。”阮妈妈劝了一句,“你还忙着,哪有空和二小姐闲聊家常?不如让人领她去看看,见识见识,回头……,仔细的打几样饰好了。”
意思是,回头饰上的珠宝小点,金子少点,少打几样省下银子就是了。
----没必要在这儿多费口舌。
荣氏揉了揉胸口,到底不能直接把人给叉出去,再不打人走,管事妈妈们还怎么进来回话?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人情来往的,不知道多少事儿,实在没有功夫跟个丫头片子磨叽,因而一声冷哼。
阮妈妈服侍主母多年,知道她落不下脸,只能装了僭越之人,吩咐道:“要不太太你先忙着,我送二小姐过去,一会儿再回来。”
荣氏挥手,厌烦道:“去罢。”
“多谢荣太太。”仙蕙道了谢,总算起身走了。
等人走远了,荣氏狠狠的啐了一口,“没教养!到底是乡下来的。”端起热茶喝了几口,顺了顺气,“外头的都进来。”
另一边,仙蕙都已经走到抄手游廊上了,自然听不到荣氏的啐骂。再者,便是听见了,她也不会当一回事儿的。反正骂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得了东西,那才是落在自己口袋里的实惠呢。
阮妈妈在前面引路,“二小姐,往这边走。”
很快到了正屋,仙蕙想起前世第一次来的时候,心中的震惊。
当时自己在院子里瞧着,也就是多些假山,多些树木,想着西院住人住得年月久了,不算稀罕。可是进了正房以后,从门口帘子上的精致绣花开始,再到外厅光滑如镜的地砖,内屋锦绣连绵的绣花毯子,处处透着富贵奢华。
一挂又一挂的水晶珠帘,好似不要钱。
到了寝阁,仅仅一个紫檀木的多宝格隔断上,那些稀疏错落的摆件,富贵缠枝莲纹的双耳瓶,紫铜鹤顶蟠枝香炉,整块翡翠雕成的山水画盆景,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甚至随意放在角落里的小杌子,细细一看,那也是整棵花梨木雕成的。
更不用说,明罗绡纱的挂帘,十二仕女图嵌八宝琉璃的屏风。
两边对比之下,西院才是真正富贵人家住的地方,东院……,不过只是有一个空架子罢了。当时自己就想,难怪荣氏那么大方,宁愿把又新又大的东院给让出来,换做是谁,都舍不得这藏宝库似的西院啊。
“二小姐请坐。”阮妈妈一面吩咐小丫头上茶,一面笑道:“我去里面拿太太的饰盒子,再找找钥匙。”
仙蕙含笑点头,“辛苦妈妈了。”
“二姐姐。”邵彤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得这么快,自然有人去通报了,她含笑穿过水晶珠帘,“你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语气娇嗔,带出几分亲密无间的责怪。
仙蕙收回心思,笑道:“正说喝了这口茶,就叫丫头去喊三妹妹呢。”
邵彤云今儿穿得颇为素雅,浅蓝色的素面袄儿,月白襕边裙,一头乌黑如云的青丝上面,只简单别了两支长长的碧玉簪,点缀几朵小珠花。
仙蕙看得好笑,----这算什么?是说她也没多少好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