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天天在一起的小狐媚子有可能要离开,我心里就空荡荡的,总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十分惆怅。就像是学生时期总和我吵架斗嘴的同桌女生那一次转校,外婆的离去以及……我们会永远都不再见面了么?
我莫名地慌了起来,拉着朵朵的手,说为什么会这么问?
朵朵吸了吸鼻子,说小妖姐姐说你对她不好,不跟她聊天说话,也不关心她,而且最重要的是本事太弱了,根本保护不了她,这样的主人一点用都没有。她还怂恿我跟她一起离开,去深山里面,那里有好多好多的黄精虫草、野参玉竹,而且山林里面的灵气重,对我们的修行也是有好处的……
她说着说着,见我的脸色有些难看,伸手摸了摸我的刀疤,笑嘻嘻地说,我没答应她,没有陆左哥哥在的地方,即使是天堂,朵朵也是不喜欢的。我可舍不得你呢……
我看着朵朵萌得让人心碎的小脸,笑说,是啊,我也舍不得我家朵朵宝贝,你要跑了,我可不得伤心死?朵朵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食指放在了嘴巴里,望着我问:“那小妖姐姐呢?”
我:“……”
略微有些消肿的肥虫子在一旁,看着无语的我,强势围观。
第二天清晨,我很早就起来了,在萧家大院子里练了一套固体练气功,浑身热气腾腾。
杂毛小道也起得很早。他没有打拳,而是坐在院墙边的银杏树下,用那把卡车底盘轧钢改制的刻刀,细细地雕着手上的东西。这东西时不时从身体里闪耀出一种红黑的光芒,透露着一股凶戾之气。
这是小叔从蛇蛟的下巴处刨出来的玉石,也就是从105号石头里面剖出来的红翡。经过虎皮猫大人鉴定,这玩意是吸取了远古剑齿虎精华而成的血虎玉,与麒麟胎一般类型,不过一股子狠戾之气无法磨灭,不好驯服。善藏法师当日获得此玉,便将其植入蛇蛟体内,以期能够尽快化蛟,没承想竟然转手就被我们干掉了,又取了出来。
相比之前提过的麒麟胎、青龙角、白虎鞭相……它品级低,没有那些的玄妙,只能够用来当攻击法器的材料。当然,若做比较,却比那黑_之骨还是要厉害几分的,而且持久。
杀蛟一事,杂毛小道出力最大。小叔也不贪功,况且这东西留在自己手里也无用,还不如给杂毛小道,毕竟这个家伙曾经跟随茅山近代符箓第一人李道子学过师,也是个制符炼器的高手,用来炼制法器,人养玉,玉养人,最好不过。
反正也是自家侄子。
杂毛小道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块玉,现如今已经有了大概的形状,是一把虎形弯刀,巴掌大,造型古朴,刀势凌厉——杂毛小道往往是静坐几十分钟,有了灵感才下一刀,所以制作慢。不过我相信,这作品若能够完成,杂毛小道的境界又将跃上一层。这个家伙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那么挫?
我伏地大拜,腿腰碰起,做了一个十分困难的动作,然后完成了这一整套法门,缓缓走过去看。我还没到,他便睁开眼睛来,看我。我说,操,你的气感越来越厉害了?他嘿嘿一笑,将玉刀的刀尖指向我,说红尘炼心,老子已经参透了一些法门了。
我问什么法门?
他说此生千万秒,每一次流逝都让人感动。世间之人多如恒河沙数,唯有了解众生,方能够普度众生,我已立下誓言:这红尘滚滚,人性丧失,唯有将人们心中的真善美给唤出来,方能够解脱……
我耸耸肩表示听不懂。他左右看了一下,院子里只有姜宝在老老实实地打拳念经,凑在我耳朵边说:“这些日子素得慌。我知道金陵有条学府街不错,举目望去皆是正妹,而且最近又恰逢开学,新鲜妹子更多。我们给三叔解完银针追魂术,不如去那里嗨皮一下?不过说一句,我好久没有摆摊算命了,最近囊中羞涩,经费有些不充足,所以……嘿嘿!”
我眉毛直跳,见老老实实踏着禹步的姜宝朝这边奇怪地望来,不由得苦笑。
本以为这个家伙变了性子,没承想他隐藏得更深了。
终究是个好色的命!
我问他前段时间中了降头之术,肾不虚么?他摸摸裤裆,笑嘻嘻,说自从善藏那簈毛挂了,又将那泥娃娃埋在槐树下,早就好了,不信可以一起去试试嘛。我耸了耸肩,不再理他,也没有去注意这个小子垂下的眼帘中会有着怎样的目光,返身走开,朝着刚刚起床的小莫丹走去。
比起杂毛小道这种猥琐男人,我更喜欢和这种天真萌态的小萝莉交流。
太阳渐渐升起,天气好得出奇,蓝莹莹的天空上竟然没有白云,像一块纯粹的蓝晶,阳光照在身上并不是很热,而有一种丝丝的暖意。日上三竿,我们吃好早饭,等待着良辰吉时的到来。为了这次拔针,萧大伯已经沐浴戒斋三日,除了昨天去接我们之外,一般都在后院的神台边,祈求神灵的护佑。
和南方苗疆祭拜的黑杀大将和赤帝不同,萧家祭拜的是二郎真君和华阳隐士陶弘景。
午时为太阳光最强烈的时辰。然而物极必反,阳极必衰,当阳气到达极限的时候,其实也是阴气产生之时,这一个极限时间仅仅只有一刻钟。萧大伯正是要在这一刻钟之内,将三叔头颅上的银针给全力拔出。十三针中有九种银针,每一种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功用,即使有着麒麟胎镇压银针上附属的邪气,如果拔出手法不果断准确,也定会伤及三叔的大脑,导致面瘫、恍惚、失忆、脑淤血甚至脑死亡。
这些才是找萧大伯过来拔针的真正原因。
中午十一点钟,三叔被安放在一个齐腰高的木桌上躺着,接着被摆放在场院之中。我们所有人都站在木桌五米之外,院子外还安排着人执勤看守,防止有人贸然闯入。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萧大伯焚香净手,燃烧了一张净心神咒符之后,盘腿坐起,在他的前方,有用红布垫着含有麒麟胎的翡翠项链。
这项链异常美丽,在阳光下出璀璨的光芒。
虎皮猫大人挂在银杏树的枝条上,眼睛似眯未眯,打着盹。
时辰未到,我们静静等待着。有蝉在叫,知了知了,虫儿唱秋天,风吹满庭院。
十二点三十四分,有风从北面缓缓吹来,搁置在桌子旁边的红铜罗盘天池处开始有规律地摇晃,一会东,一会西,而那翡翠项链越地苍翠靓丽。我们所有人都吸气凝神,睁大了眼睛。萧大伯这时站了起来,一把抄起红布上面的麒麟胎,口中念着驱邪的咒语,将三叔紧闭的嘴巴启开,然后将麒麟胎放置于他的舌下。别人或许看不清楚,然而从“”之场域给我的反馈中,我能够看见三叔的生机在迅速攀升。
沉寂了半个多月的三叔,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
萧大伯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此手印应该属于道家,跟我所熟悉的九字真言配套手印有着天壤之别。虎皮猫大人开始出声了,大声念着穴位和拔针手法,或捻或提,速度快慢、前后顺序皆由它一语指挥。关键时刻虎皮猫大人毫不含糊,完全没有撒泼骂街的半分模样。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如同《笑傲江湖》中笑谈之间指点令狐冲的风清扬,那种高人形象。
自开始后,萧大伯没有一丝的犹豫,该果断的时候一针拔出,该细致的时候,就如同大姑娘绣花,认真至极。终于,十分钟之后,三叔头顶上的所有银针都已经放入了旁边的金属盘中。拔完针之后还不算完,萧老爷子也走上跟前,与萧大伯一起给三叔的身体挤按打穴,疏通经脉。
如此又过了十几分钟,虎皮猫大人衔着一片青色的银杏叶飞到了桌子上,将叶子放在三叔的右眼之上,然后大喊一声:“醒过来哟,萧老三……”
仿佛为了应这话,三叔的喉咙中出一声长叹,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