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将手持黑星的两个人毫无防备地击晕,这个人,至少从格斗方面来说,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而依据灶房里倒吊着的李汤成和小俊这诡异的场景,不排除他还是一个身具邪术的家伙。所以,我不得不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防备。
为了防潮,这木屋堂屋的地下是隔空的地板,因为时间太久了,所以不牢固,人走在上面,就会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其实我家也是这样的房子,如此这般的声音我听了二十余年,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害怕从心底不断地涌上来——特别是旁边还有一具尸体,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残余的鲜血。
李汤成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血已流得差不多了,一滴一滴的残血,下落是如此的费力。
那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很重,没有一点儿收敛,显然,这个人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他似乎来到了神龛前,跪拜了一番,接着又到床边的柜子里取了一点儿东西,然后朝着厨房这边直接走了过来。就要来了吗?我紧紧握着这刀子,感觉刀柄湿漉漉的,好像是被我手心的汗水给润湿了。
我现没有杂毛小道在,一个人面对这如山的压力之时,我竟然也忍不住地紧张。
木门“吱呀”一下被推开了一点儿,我们站在门口,静静等着门开。
然而推门的这人口中出一声“咦”,似乎有一些疑问,接着堂屋的木板声响起,他居然转身往门口走去,没有一丝停留。这声音我听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一直在脑子里晃荡,可就是没有想起来。当脚步声在木屋的大门口消失了好一会儿后,我忍不住来到灶房旁边的小窗,向外面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沿着我刚才来的路,朝西面那个山坡上走去。
这背影,给我的感觉真的是熟悉无比。
然而我却依然认不出到底是谁。只不过,他既然往那坡林中走去,就必然会碰到我绑在树上的猴孩儿,不管他与猴孩儿是敌是友,也一定会知道我已经来到了这个迷雾中唯一清晰的所在,来到了他的老巢。我有一种直觉,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有整个黑竹沟中所隐藏的最大的秘密。
我不敢久久地盯着他的背影看,因为一般像我们这种人,第六感,也就是所谓的“灵觉”,基本上都是很强大的,一旦被人盯久了就会有不安感,稍强一些的甚至能够立刻判断出方位来。所以我收回目光,回过头来。我旁边是一个大木桶,里面是满满的红黑色内脏,各种各样的脏器,被完好无损地剥离下来,我想它们应该是来自于李汤成的肚子,不知道它们的主人在生前,遇到了什么样的苦痛?
看着李汤成那张扭曲和绝望的脸,我心中戚戚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会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代入感,觉得自己也被掏心挖肺了一般,所以我格外地厌恶起这个破旧的灶房来。我低下身去,看着抱膝而坐、背靠着土灶的小俊,拍了拍他的脸,见他眼神愣,便使劲儿地一抽。啪的一声轻响,小俊终于从恐怖的心境中摆脱出来,六神无主地看着我,说:“陆哥,咋办啊?我们能够逃出去吗?太可怕了!”
我的脑子也有些乱,但是也知道,此刻最要紧的,还是离开这个木屋,不要给这里的主人现的好。
我拉他起来,说能走吗?
小俊说能。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腰间被锁,身子倒吊,导致血液流通不畅,全身麻木而已。生死关头,自然要咬着牙拼命逃生才是,他使劲揉了揉自己全身各处,然后跟着我慢慢退出。我们走的是灶房旁边开的后门,穿过一段黑漆漆的长廊,我看到角落里堆得有整整齐齐的一摞人头,全部都是硝制妥当的,我来不及细看,也不知道他们死了多久。墙壁上则挂着许多光溜溜的无头人尸,透过暗淡的光,散出一种腊肉的油质感。
小俊吓得浑身抖,隔老远都能够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我们推开后门,对面是一片青翠的草地。清风将山里草木的气息吹过来,将这里面古怪的气味给吹散了一些,而在斜对面的草地上面,有三头四肢粗壮、皮毛褐黄的成年黄牛在低头吃草,看见我们,出“哞”地一声叫。
小俊受不了灶房侧廊的恐怖景象,第一个抢出门去,结果因为木质门槛太高,差一点儿摔倒。
我的目光越过田垄,往西面山坡看去,现那个高大的黑影子已经消失在林子中,便赶紧将小俊扶起来,然后往屋侧前方的密林中跑去。只要越过了那一大片草地,进入了林子,那么我们就应该能够从远处观察这里,而且还将远离危险,可进可退。
这片草地大概有三百多米,我全速奔跑用不了一分钟,但是小俊就有些勉强。当我跑了一百米的时候,现小俊正身形踉跄地勉力跟上来。既然遇上了,自然要一起走的,我返身过来准备拉小俊,却听到小俊朝我紧张地喊道:“陆哥,小心……”
我有些愣,转头朝旁边看去,只见刚才还在悠闲吃草、显得温顺无害的三头黄牛,居然拔蹄飞奔,朝着我狂冲过来。
在我的家乡,苗疆一带,因为田少,人类耕作不易,所以牛是乡民最好的、也是最忠诚的伙伴和朋友,一起劳动,一起回家,几乎很多乡民在小的时候都是放牛娃,对牛这种憨实善良的动物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牛眼泪可以分辨阴阳的传说,使得它更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牛神节”、“敬牛王菩萨节”、“祭牛王节”……它甚至会跟原始宗教联系在一起,与我们的生死嫁娶等民俗,息息相关。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三头疯的黄牛给攻击——是因为我身上的鲜血吗?
我也从未看到有黄牛,像这三头一般穷凶极恶。因为在一瞬间,这些黄牛脸上的柔软处,居然露出了鳞片一样的硬角质来,而且眼睛变成了血红的颜色,鼻子中白气蒸腾。
离我最近的一头,仅仅只有六米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