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她后面走,说,你姑姑很凶么,怎么他们好像都很怕你姑姑的样子?
包子骄傲地昂起头,说:“那是,姑姑可厉害了,连我师父都夸她,称她是茅山宗后时代以来的茅山第四杰。我就问她那其他的三杰是哪个?师父就说那个掌灯弟子符钧是一个,还有在山外面做事的外门大弟子陈志程是一个。我问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呢?师父就不肯答,我好奇,扯着他胡子问,结果被他按着屁股打,打得跟我脸一样肿。我没哭,不过心里面暗暗恨那个家伙,要让我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我一定要扒光他的衣服,然后喂三天蚂蚁,哼!”
躺着也中了枪的杂毛小道见到这张包子脸上面,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不由得浑身一哆嗦,暗自走在了后边,也不敢说话。
这路是山路,并不算好,泥土、台阶和树根,一样也不少,然而那木偶却吱呀吱呀地走得轻快,比我们厉害许多。我看得好奇,杂毛小道跟我介绍:“这阿福,是我师叔祖晚年的作品。他晚年一直都在东秀峰潜心钻研符箓之道,也不收弟子了,于是弄了这么一个机关木偶,每日帮他下山来拿饭担水。我以前见得也多,没想到时隔多年,又见到了它。只可惜,物是人非了啊……”
包子在旁边解释,李师伯登仙过后,这阿福就归了我师父,在这阵心里面送补给,后来姑姑来了,就归她差使。
我瞧着这木头架子,上面附满了奇怪的符文,不时地亮起一点金色来,十分神奇,而它的矫健也让人惊异。我说,这东西跟机器人一样,要是能够批量生产,只怕能够赚大钱。杂毛小道叹了一口气,说,唉,天下之大,却终究只有一个李道子,再无后来人。
想来也是,符王李道子这一辈子也只弄出一个阿福来,符箓之道,能够明悟的人,实在太少了。我也学过,不过至今仍旧是一个半调子,这玩意儿,终究讲的是天分。
缓步登山,九转十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前面茂密的树林突然一空,我们来到了一片平地处。上面石塔林立,高的有近七米,矮的也有两米多,不过并不是寻常所见那种佛塔,而是有着道家的韵味,造型别异。我粗略数了一圈,有三十来座,分布似乎有一些规则,不过具体的,我也说不出来。
我们是有人领过来的,所以此处一派祥和,但是我多少也知道,如果没有人领着,我们私闯此处,只怕早就迷了路,凶险万分,更有可能被这运转的阵法给生生磨死。
杂毛小道在塔林前面站定,仰头望向前方云雾遮拦的高山,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都高大正气了数分,让人感觉有着一种道家高人的风范。
包子蹦蹦跳跳地来到此处,过来拉我和杂毛小道的手,朝前走。这小道姑身穿一袭白袍,头束青色头巾,颇为可爱。行走于塔林之间,我感觉到一股股威严沉稳的气息在我们的周身游绕,沉重得让我们都喘不过气来。我看向杂毛小道,他耸耸肩说不知道,他在这里的时候,塔林里面供奉的是诸位符兵,但是那些家伙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气势。
“是蛟龙……”包子抬起头来,点着前方的那些塔林,说,“大宗主闭死关之前,在这些地方注入了好多小蛟龙的精元,经过这些年的培育,它们都开始成长起来,跟前阵的那些灵龙一样,守护着这祖先修行之处。”
我点了点头,这些东西,包括当日我们被追杀时杨知修用来做悬赏花红的龙筋,想来应该都是当年黄山龙蟒事件的收获,于是捏着包子肥嘟嘟的可爱小脸,说,包子啊,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包子将我的手给甩开,气哼哼地说道:“不要捏我,姑姑说给人捏多了,以后长大了就变不成漂亮的瓜子脸了。我当然懂得多了,这茅山上面的事情,我若想要知道,自然就知道。”
那阿福的轮子吱呀吱呀,驶入了塔林尽头。过了一会儿,白雾弥漫之中,走出了一个婀娜的身影来,瞧这身材,比在T型台上走秀的模特还要标准。道袍丽人穿着与包子一般模样,清淡素雅,看那脸儿却是一个大美人,眼含秋水,巧笑盈盈,看气质是成熟到了一定的程度,但是又让人瞧不出年纪,二十七八,又或三十来岁都有可能,有清淡的香风顺着那儿吹过来,让人闻了忍不住心花怒放。
包子一见到这个身影出现,一声欢呼,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大叫“姑姑”。丽人蹲下身,将包子给抱住,然后缓缓走来,朝着杂毛小道笑了,说,小明,我们可有近十年没有见过了,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
杂毛小道直愣愣地瞧着这道装丽人,听这话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说,小姑姑,一别十年,没想到你容颜不但一点没变,反而更加增添了几分仙气,真的是修为高深了。
这道装丽人便是杂毛小道的师姑萧应颜,岁月在她清丽的容颜上不留下一丝痕迹,仿佛就比我们大上几岁一般。听到杂毛小道这番恭维的话语,她呵呵一笑,说她在此处有重任,离开不得,又听说我们进山来的消息,心里面急切得很,便遣了在这儿的小师姑去叫你们过来一见。
这两人是至亲,又师出同门,见面了自然好是一番寒暄,不过萧应颜倒也照顾我的感受,又与我正式见礼,说了许多年少有为之类的恭维好话。这边聊得欢畅,包子却是满腹的意见,拉着萧应颜的衣袖,说,姑姑,姑姑,帮我梳头啊?萧应颜只有摸着这个小丫头的脑袋,差遣她去给一只名叫祺祺的小松鼠喂食,好是一番闹,包子终于不情不愿地离去。小姑引着我们来到塔林尽头的一处石桌前落座,上面一壶清茶,茶叶与在震灵殿喝的一般,不过加了些花,更添芬芳。
杂毛小道与小姑分别日久,聊起来就没有完。萧应颜守在这茅山后院宗门里,一心求道,对于世事知晓得并不多,对我也只是听说几句,至于我们曾被茅山追杀之事,更是不知道,所以这番交流起来,她屡屡惊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怎么会这样?”
对于往事,过去的便过去了,杂毛小道也不愿多谈及,他更关心的,便是自家的师父陶晋鸿。他人生里面的这个领路人,对于他来说有着难以忘记的回忆,师恩如山,即使陶晋鸿将他赶出了茅山,但是在杂毛小道的心里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信念,一直没有变过。
听到杂毛小道提及,小姑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事情,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