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一番,继续说道:“你体内的金蚕蛊似乎受到了什么恐怖的外力破坏,这才是导致它本我丧失的最主要原因。不过它的身体皮实,又有你这家伙以身养蛊,倒是能够慢慢恢复,不过性子变得有些凶狠,现被我用这尸丹上的气息暂时克制住了凶性,你此刻可以随意支使它。不过需得记住,它的实力受损,仅仅比沉睡之前厉害一点点,平日并无区别。在它与人争斗的时候,你放开对它的拘束,用上十成的力量,那便十分厉害,不过也凶;它这凶性是需要压制的,你现有的尸丹气息在它狂的时候只能维持一分钟,久了便敌我不分。惟有在你将体内力量融会贯通、最终强大之后,方能随意使用它的力量。呜呼,天道法则,在乎平衡,此事果真妙不可言尔!”
陶晋鸿在这边感慨天道,而我则喜出望外地呼唤出肥虫子来。一声叫喊,它那肥嘟嘟的身子便从我的体内渐渐浮现而出,模样比之前似乎又肥上一圈,呈现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土豪金色来,身上遍布的眼睛此刻也闭上了,但是却透露出一缕吓人的精光;脑门顶上,那肉疙瘩已然变成了角质,妥妥的王冠。似乎知道自己之前犯了错,小东西一飞出来之后,便讨好地用脑门蹭了一下我的鼻尖,吱吱地叫唤,一双黑豆子眼睛努力睁得大大,里面流露出可怜和无辜的神情来,让我心疼不已。我实在是太想肥虫子了,这小东西能醒就好了,自然不会怪它,但是旁边的小妖瞧见了这好久不见的肥虫子,却是大叫一声,趁其不备,将它的尾巴一把抓住,二话不说,绷着手指就开始弹起了屁股来,一边弹,一边大声骂道:“小懒鬼,小懒鬼,睡个觉都这么久,弹不死你?”
肥虫子各种哀嚎自不必言,一双黑豆子眼睛都快哭肿了。陶晋鸿嘴角含笑地看着这幅欢乐场景,过一会儿才嘱咐我道:“我刺入你体内的剑元,有着我自身的一些体悟和印记,也可以帮助你凝练内力,妙处你到时候自然会知晓的。好了,瞧你这一身汗水,去洗个澡,歇息一下吧!”
我有些不明白陶晋鸿费尽辛苦在我体内种下剑元的意思,不过地仙之言,我听着便是,他断不会害我的。这时门开,有道童走进来,引我出去,而杂毛小道这边,陶晋鸿还有事情与他详谈,并没有跟着我一同出来。
我在那名道童的引导下,来到一处别院洗了澡,满满一大桶洗澡水给我泡得酸臭无比,又冲了两遍清水,才干净了一些。洗完澡,出来时也没有见到杂毛小道,倒是见到大师兄在偏厅长廊上与人说话,我侧耳听,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冰棺啊还魂之类的语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是当我走近的时候,听到脚步声的大师兄立刻停下了交谈,拍着那个穿着白色道袍的道姑,让她离去。
我来茅山也有一些日子了,却很少见到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士,故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到大师兄迎着我走来,不由得好奇地问刚才在聊什么?
大师兄摇摇头,说都是些闲杂的家务事,说来也没意思。他问我陶师与我说完话了么?我举着手中的馈赠,点点头,说是啊,陶师出手可真够大方的,土豪来着。大师兄拍着我的肩膀,说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不必多言。对了,山外传来消息,说你和小明的通缉令已经取消了,到时候你出去,不用再藏头缩尾了。
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老萧跟我一起走不?大师兄看了我一眼,沉吟了一会儿,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还需要看陶师的安排。
听到这话,我心中多少有些难过。这些年来我和杂毛小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生死与共,现如今却要分开,怎么想都伤感。不过杂毛小道既然已经重归山门,那么就必须担当起一些责任来,而他留在茅山,也能够得到陶晋鸿的指点和真传,必定会比与我一起漂泊有前途。如此想,我的心思便没有那么重了。一切随缘。
大师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看出我心中的忧愁,问我要不要去养心殿拿药。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杂毛小道的小姑萧应颜似乎还躺在病榻上,问情形如何?大师兄叹气,不无埋怨地说:“唉,她平日里一向小心谨慎,却唯独对包子没有什么防心,结果被敌人钻了空子。梅浪这个老不死,我那晚怎么没弄死他呀!结果现在小颜神魂崩离,也没有外力能够辅助,就连陶师都不敢轻易出手救治,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师兄流露出这种暴躁和无助的表情,虽然只是短暂一瞬,但是我知道,能够让这个沉稳如山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想来两人之间,还是有一段不可知的故事。
我问到底需要什么东西?
大师兄说跟你讲也没有用,那东西绝迹了。先等一段时间吧,如果陶师状态恢复得快的话,应该能够叫醒来的,或者说不定她自己就醒了。
我坚持要问,他想了一下,回答道:“安魂草。”
那日过后,我在茅山又调养了小半个月,其间拿着老陶送我的那本书,开始行气熔炼。茅山后院到底是修行的洞天福地,山好水好风景好,灵气也足,而且陶晋鸿给我注入的剑元帮了我不少忙,使得我很快上手,每天都能够将体内的气推行一周天。我感觉随着时间推移,手上能够掌握的力量开始慢慢增强,力量在身体里积蓄,成为我能够掌控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便是去给传功长老驱毒解蛊,有了肥虫子,进度快了很多,传功长老开始逐渐恢复,能够行气了;杂毛小道每天都忙,他后来已经奉命搬到了清池宫去了。我听大师兄讲,他似乎在跟陶晋鸿学习道法;朵朵、小妖和包子在经历过那夜的变故之后,变成了很好的小伙伴,有了碧落回阳伞,这两个小丫头便带着肥虫子,一去一天,整天不着家,疯得没了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沙漏翻来覆去不停歇,其间还生了很多事,我知道一点,但是并不多,比如对梅浪的审判,对岷山老母的处理,毕竟只是一个局外人,这些我都没有到场,只是听闻了结果:梅浪因为叛教,身受了三刀六洞之刑,身亡,而名籍则永远革除,子弟不续;至于岷山老母,则被剥离意识,当了一个空有力量、毫无感知的傀儡阵灵,住在塔林之中,替补那些折损大半的蛟龙阵灵。
诸事繁多,便不一一赘叙。八月初,忙完茅山诸多事务的大师兄准备出山工作了。从山外传来消息,说我父亲病情好转,快准备转院了,大师兄问我要不要回去。
那几日我已经见不到杂毛小道了,问老萧走不?大师兄说不知道,应该会留吧。
听到这个消息,便答应了他次日出山。当晚朵朵、小妖与包子依依惜别,我依然找不到杂毛小道,去清池宫,说是跟掌门去了林海迷踪。无奈,我留了一封信给他,以作告别。
次日,我们出了茅山后院,到了外院的登山石梯上,仰头看,峰峦叠翠,云雾缭绕,能见着九霄万福宫的飞檐。虽是早上,但是登山台阶上的游人也多,我跟在大师兄身后行走,脚步沉重,心情莫名就有些坏。就在这时,我的耳际突然隐隐听到有人叫我:“小毒物……”
听到这话,我猛然扭过头去,瞧见一个消瘦的身影从转弯处跑来,不知怎么着,眼睛就蒙上了一层雾气,湿漉漉的,世界都模糊了。
莫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