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月光下,梦蝶红裙被高高扬起,如一双火红的翅膀。灵动的水眸里泛着薄薄的泪光,悲哀地看着无思。
无思往前走了两步,削瘦英俊的脸微微扭曲,黑瞳里里浮现无数挣扎,冲着她大吼:“梦蝶,不要和我作对。”
“无思,你现在放了阿爹,与我回去,陪妹妹到老,我不和你计较,不然,我会让你一生受罪,一无所有。”
“梦蝶,现在回去,我会让阿爹平安回家,若你执意与我作对,休怪我不客气。”无思脸色一沉,冷酷无情的话语在夜风中飘散。
梦蝶双唇轻轻颤动,却没出半点声音。
她纤软的手臂轻轻抬起,把纤细的食指指尖放进嘴里,用力一咬,玉白的指尖上立马涌出鲜血,她将那点点鲜血往前弹去,那金蛇便高仰起头颅,蛇尾轻轻摆动。
万条蛇随着蛇尾指引的方向,缓缓游开。
“这是巫岭人的法术,你什么时候会的?”无思眼睛猛地瞪大,愕然大呼。
梦蝶不理他,手腕翻动,手指往上,轻推到自己的眉心。
那一点殷红妖冶,那双眸迷蒙,那红裙令人看了,忍不住恍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人,还是从林立走出的凤尾花仙。
渔嫣突然想到巫岭人曾经追杀过梦蝶,原来梦蝶真的偷了他们的东西,可能就是这巫岭术。
“梦蝶,以血引万蛇,你会一辈子受蛇的约束,你终生再不能走出那座大山。”无思猛地跃起来,落到了枝头上,指着她大吼道:“你要毁了你自己,毁了我吗?”
“你违背誓言,盗走我们的圣物圣书,欺骗梦丹的感情,让她替你受罚受过,她被绑于寒露之下,受寒露之苦时,你可曾想过她的心有多痛?可曾想过,我会难过?就算梦丹心甘情愿,但蛇神不会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你不应该这样,你不应该踩着我……们的心……”
梦蝶拔出腰上的金柄匕,横于雪白的颈前,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梦蝶,你继续下去,我真动手了。”无思步步逼近。
眼看他就要把梦蝶逼至树枝尽头,细枝无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吱嘎锐响着,往下弯折而来,渔嫣忍不住大声说:“无思,回头吧。”
“回什么头?只要炸开龙脉,放天尽头的水上来,洱沧成海,隔海为界,这一半天地便只属于我。我为什么要寄人篱下,要受人间磨难,要成孤儿,要忍受家破人亡?要过苦日子,要粗茶淡饭,要贫贱一生?”他猛地一甩袖子,指着渔嫣怒斥,“为什么,你们能争,我不能争?我比谁轻贱?我比不上谁?”
“我们争,争的是天下太平,你争的是什么?”渔嫣怒问,环在她手腕和脚踝上的白蛇随着她的挣扎,缠得更紧,快要把她的手腕给勒断了。
“我争的是我想要的一切,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无思脚下用力,树枝断裂,梦蝶的身体往下坠来。红裙黑,在空中飘舞着,轻盈地翻了个身,落在地上,红唇轻嘟,吹起了口哨。
金蛇如同离弦的箭,飞向了无思。
无思依然站在枝头,俊脸黯沉,袍袖一挥,指动枝叶扑嗖嗖地往下跌。金蛇落在枝头上,高仰头着头,冲他喷出毒汁。
“梦蝶,既如此,我便不再手下留情了。”无思冷冷看了一眼梦蝶,不退反进,一掌抓住了金蛇,用力往树上掼去。
梦蝶往前走了几步,又是几声尖锐的口哨,金蛇蛇尾缠上了无思的手腕,拼死也不松开。
无思愤怒地甩着手腕,见无法甩脱,索性拔刀,准备砍掉金蛇的脑袋。
“无思,你知道金蛇对我意味着什么。”梦蝶大叫一声。
“你也应该知道这一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把蛇召唤回来,不然,我就杀了金蛇。”
“金蛇是我出生时,我母亲为我养的,与我性命相通,你杀它等于杀我。你如此狠心,那就杀吧。”梦蝶美眸圆眸,厉声说道。
无思待她话音刚落,挥手斩蛇。
梦蝶的双手绝望地垂下,一缕细细丝被汗水和泪水粘在脸上,美艳的脸颊上不见一丝表情。
草丛里的蛇都游走了,如此宁静,再不闻别的声响。
无思拎着蛇尾站在树上,渔嫣悬在半空,梦蝶在树下。
突然,白蛇蛇尾一松,渔嫣落到了柔软的草丛里,她揉了揉疼痛的手腕,抬眼看向无思,蛇血正顺着他的手往下淌,满掌的血,让他看上去更加无情残忍。
这张脸,与莫问离确有几分相似,但他阴冷,问离不羁中带着暖意。都是家破人亡之后的孤儿,莫问离一人一剑,拼至今天的地位,他不伤无辜,更无害人之心。但无思不同,他的野心太大,甚至不惜牺牲掉身边最关心、最亲密的人。
“梦蝶,算了吧。”渔嫣走过去,轻轻地扶住了梦蝶。
梦蝶缓缓转过头,抬袖擦了眼泪,转身往回走。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种,温婉的、贤惠的、美丽的、豪迈的、精灵的,梦蝶是渔嫣见过的最独特的一个。她出来寻找这么久,其实早就知道无思在做什么,她一直想给无思机会,就像当初,她明明喜欢无思,却为了妹妹,把情字关在心里,独自承受着寂寞与孤独。她为了家人,为了喜欢的人,总是选择一个人来承受。就像刚才,她明明能杀了无思,却再度选择了收手。
“无思,你把梦蝶的心伤透了,你杀了金蛇,等于杀了她。”渔嫣同情地说。
“梦蝶……”无思丢了手里的金蛇,跃下树下,追了两步,又缓缓停下,冷冷地说:“拦住她。”
拦在前面的人围过来,把梦蝶堵住。
“你还想怎么样?”梦蝶看着他问。
“我不能让你出去报信,只能委屈你一下了。”无思面无表情地说。
梦蝶闭了闭眼睛,轻声问:“在你心里,我和妹妹真的没有半点位置吗?”
“你们在他心里只是山野草民,身份不够高贵。”渔嫣冷笑着看向无思。
无思偏过头来,眼神阴鸷,“这都是你们多管闲事的结果。”
渔嫣悲悯地看着他,轻声说:“我们怎么是多管闲事呢?你真把御璃骁和莫问离当草包了吗?他们既然选择亲自前来,当然是认定此处的事不简单,若无准备,怎敢前来?”
“那又如何?”无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