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祥出来,十一娘端着粥进了屋,关上了门。
“小婶子,喝点粥吧?你几日没吃饭了,空腹吃药不好。”十一娘去扶李氏。
李氏抹了泪,笑着朝十一娘点了点头。
十一娘要喂李氏,李氏虚弱一笑,“我自己来,不过是没了孩子,我的身体还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十一娘不好勉强,将碗递给了李氏。
看着李氏吃完了粥,十一娘笑着接过,“小婶子稍等半个时辰,莫大夫说药最后饭后半个时辰吃比较好。”
李氏点头。
待吃了药,十一娘扶李氏躺下,李氏突然开口道,“十一娘,你帮我问问三嫂,我能不能
,我能不能去你家那个闲置的宅子住一个月……”
李氏笑,“我不想让我爹看见我现在这个模样?”
十一娘嗯了一声,笑着道,“婶子过去正好和我娘、周婶做个伴儿。”
李氏缓缓闭上了眼。
夏承祥没有反对。
下午,李氏就被马车接去了洋槐胡同,从后花园住进了那闲置的小院子。
十一娘拨了绘春专门去照顾李氏。
周氏的身子也已大好,虽走不长远,但在宅子里走上两圈,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不过走路的形状多少能看出瘸过。
但范师傅与周氏已非常满足。
灵儿拜了木姑娘为师傅,专心跟她学双面绣,范师傅则负责院子里的饮食,一家人的日子倒也清闲快活。
得知李氏的事,周氏每日都要去寻她说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话;范师傅采买了不少有营养的东西为李氏补身。
夏承祥安抚了李家老爷子,独身回了九里亭。
“娘,月娘为什么会跌倒?孩子为什么会流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老太太躲闪着夏承祥的目光,心虚道,“我咋知道她走的好好的,为啥会突然摔倒?”
“娘!”
乔老太太就去看夏老爷子。
夏老爷子吧嗒烟吧嗒的欢快,头也没抬。
乔老太太又去看夏红霞。
夏红霞舔了舔唇,试探的问夏承祥,“老五,你媳妇没跟你说咋回事吗?”
夏承祥看了夏红霞一眼,摇头,“没有!她什么都不肯说。”
夏红霞与乔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看到夏承祥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李家嫂子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相信,月娘总归怀的是夏家的孙子,老太太平时再不待见儿媳妇,对孙子还总是顾念的,可是,老太太都干了什么?才会害月娘摔倒没了孩子还大出血……
夏承祥攥紧拳头,声音有几分冷清,“娘,我媳妇到底为啥会摔倒没了孩子还闹的大出血?是不是你……”
“你胡咧咧啥!”乔老太太色厉内荏的冲夏承祥吼道,“我就是再不喜欢你媳妇,她怀的孩子总是我们老夏家的,我还没有害自己亲孙子的那个歹毒心肠!”
“娘!”夏承祥手背上挣出几根青筋,“那你告诉我,我媳妇到底是怎么摔倒的?我前几日回来,她还好好的……”夏承祥抬手捂住了脸,说不下去了,他一想到月娘就会想起那个血淋漓已成型的孩子,他的儿子啊!
乔老太太见夏承祥这样激动,伸手拽了拽夏老爷子的衣襟,夏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吧嗒起烟来。
乔老太太得不到夏老爷子的帮忙,只好回过头来看女儿,夏红霞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老五,你媳妇没了孩子,我们跟你一样伤心难过,可你不能因为伤心就回家来埋怨娘,质问娘,娘这些日子多期盼孙子,心里比你还难受……”
夏红霞给乔老太太使了个眼色,乔老太太立刻抬手抹起了眼睛,“我那苦命的小孙子啊,你咋不看奶奶一眼……”
略带着唱腔的哭叫,眼底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还偷偷打量夏承祥的脸色。
夏承祥不傻,知道这样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说话了,转身出去,直奔柴房,抓了那斧头,就往他充做婚房的屋子砸去。
木头做成的窗户,只两下就被他破开!
屋内正闲着没事睡觉的杨得势被吓的不轻,一骨碌从炕上跳到了地上,看到夏承祥就大骂,“你他娘的疯了,没看到我在炕上睡觉吗?”
夏承祥冷冷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去砸墙。杨得势忙从屋里跑出来,“夏承祥,你疯了!好好的你砸房子做什么?”
“这是我的房子,我想砸就砸!”夏承祥冷冰冰的道。
杨得势想拦不敢拦,夏承祥可是举着一把斧头呢!
夏红霞正与老太太得意,“娘,咱们就咬死不承认,老五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屋外咚咚两声响,再就是杨得势的骂声,夏红霞忙跑出来,看到被砍的稀巴烂的窗框,脸都绿了。
“老五,你想干啥?”
“砸房子!”
“你不能砸!你砸了我们住哪儿去?”
“我管不着,我自己的媳妇我都顾不好,哪还顾得上别人……”夏承祥的目光清冷冷的落在夏红霞身上。
夏红霞咬牙,“你媳妇是自己摔倒的,跟家里人真没关系……”
夏承祥不说话,抡起斧头就往门上砸!
门应声破开,他不急不缓走进屋里,瞄准了大炕就要动手,夏红霞扑过去,拦住他,“是娘!是娘!是娘嫌她干活太慢,推了她一把……”
夏红霞咬出了乔老太太。
夏承祥的眼立刻就红了!
干活?!推了一把?!
月娘自怀上孩子,在家里,连洗脚水都是自己端到她跟前,饭菜都是自己做,平日连手指头都不舍得让她动一下!老太太说的好听,她生过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懂的怎么照顾孕妇,让自己放心!
她就是这样让自己放心的!
夏承祥气的狠了,只觉胸口闷,几乎不能呼吸。
“娘,你说你没有害自己亲孙子的那个歹毒心肠?为什么要让月娘干活?为什么下手推月娘
下手推月娘?你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吗?你不知道她经不得摔吗?你杀了自己的亲孙子!你杀了自己的两个孙子!你……”
夏承祥一口气没喘上来,手中的斧头嘭的一声落在地上,人跟着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你好狠的心呐……”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把她推倒的,是你大姐!”乔老太太被夏承祥吼的一激灵,嚷出去的话已收不回来了,把球扔给夏红霞。
夏承祥的目光瞬间转到夏红霞身上,“不是我!不是我!”见乔老太太扯上了自己,夏红霞脸色大变,带了几分怨恨瞪乔老太太,“娘,你怎么能把事情往我身上推!明明是你看她要倒过来推了她一把……”
乔老太太见事情败露,很有几分心虚,反应过来,想到夏承祥说两个孙子,眼睛先是一亮,后萎顿,低声承认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跟你大姐正说话,那么大的院子她哪不好走,偏偏往我和你大姐身上倒,我就顺手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她那么不经碰,一下子就倒了……”
夏红霞忙打断,尴尬的笑了两声,“老五,这事真不能怪娘,当时五弟妹走到我们身边时摇摇晃晃的,故意往我们身上倒,娘才推了她一下,想把她推开,没想到……”
“摇摇晃晃?”夏承祥抓住字眼,抬眸看夏红霞,“她为什么会摇摇晃晃的?是没力气还是头晕?你们就没有问问……”
话没有说完,夏承祥便自己住了口,她们若开口问了,月娘就不会……
夏承祥闭了闭眼。
乔老太太在一旁嘟囔,“挑嘴挑的跟大家小姐一样,这不吃那不吃……”
“娘!”夏红霞伸手扯了乔老太太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要让老五知道李氏日日干活做饭,却只吃鸡蛋大小那么点东西,还不把房子给拆了!
夏承祥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看了乔老太太与夏红霞一眼,“你们……可真毒!你们那心是黑的吗?亲生的孙子,嫡嫡亲的外甥,都下的去手!”
夏承祥起身,跌跌撞撞去了正屋。
乔老太太埋怨女儿,“不是说好咬死不承认吗?你把我供出来干啥?”
“娘,你没看到,我要是不说,他能把我们家这房子给砸成稀巴烂,我们两口子到时候住哪儿啊?”夏红霞哭丧着脸。
杨得势瞥了夏红霞一眼,啐了一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们儿!”
顺带也斜了乔老太太一眼。
乔老太太气的,夏红霞忙安抚老太太。
正屋内,突然响起夏承祥的大喝声,“我媳妇在家多少时间,爹把娘和大姐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为什么不帮我媳妇说句话?”
“内宅的事,我一个老爷们儿插嘴说话,像什么规矩?说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夏老爷子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怒气。
夏承祥哈哈笑,“我媳妇怀了双胞胎,两个孙子!就因为我娘那么一推,没了,爹说,这传出去又是什么规矩?别人又怎么看我们家?”
“放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乔老太太与夏红霞对视一眼,两人都缩了缩脖子。
“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夏老爷子的声音大的吓人,母女俩互相扶着,进了正房。
夏老爷子吧嗒了几口烟,在烟雾中瞪了两人一眼,狠叹了一口气,“老五,这事是你娘办的糊涂,我替你说她骂她!你儿媳妇那边,我让你娘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她补补身子,你们都还年轻,孩子没了,过几个月再要就是……这家不能分!”
又抽了口烟道,“你大哥如今是秀才老爷,分家的丑闻被人说了闲话,影响不好,会耽误你大哥的仕途……”
夏红霞惊讶的看了眼夏承祥,老五要分家?
乔老太太的脸色也变了,不似先前的五分心虚三分愧疚两分恼怒,而是气哼哼的剜了夏承祥一眼,“谁没流过孩子?不过是两坨肉,掉了再生就是!你居然为了这屁大一点儿的事要分家?夏承祥,你可真是能耐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看你是巴不得入赘他们老李家……”
乔老太太自认为找到了夏承祥闹分家的真正原因,“她不是一直不松口非要你入赘吗?这么爽快的答应嫁给你,不定就是在这块儿算计着呢……这样的婆娘无心无德,老五,你给我休了她……”
夏承祥呵呵笑出声,他以前总觉得爹娘心思再不正,却总有一些难隐之隐在,所以,爹娘对三哥、三嫂那样苛刻时,他会觉得爹娘做的太过,会帮三哥、三嫂,却不会疏离爹娘!
这会儿,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方才明白,爹娘的心果然是黑的,不止心,他们的眼睛也是‘瞎’他们谁都看不见的,他们只有他们自己!
夏承祥的笑声越来越大,满含嘲讽。
夏红霞看着,就有几分同情怜悯,流下来的那个孩子她看见了也是个男娃,一胎双子,都是男孩,想想就可惜……
乔老太太被夏承祥笑的心里毛,三步并做两步上了炕,坐到夏老爷子身边。
“爹,我跟三哥一样,每年给你们十两银子的供奉,家里的田地房子我一概不要!只要一封分家文书!”夏承祥掷地有声。
夏老爷子吧嗒着烟,半响,抬头看夏承祥,“你想好了?真要去李家入赘?”
“我师傅不让我入赘。”夏承祥淡淡道。
祥淡淡道。
夏老爷子又吧嗒半天烟,“老五,你看这样,咱们对外不分家,你和你媳妇住镇上,一年只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老宅应应景,我和你娘也不管你和你媳妇的事,成不?”
夏承祥摇头,他不相信他们!
三哥的例子在前,爹娘回回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做的?他即使没有次次看到,可也有一双耳朵会听!
没有分家文书,娘想搓磨月娘,月娘只会跟这次一样,合着血往下咽!
他答应过师傅要护着月娘的,一定要护着月娘的!
夏老爷子一烟杆儿敲在小几上,脸色铁青,“我说的话你还不信?非要你大哥亲自来向你保证你才能听的进去吗?”
“爹要是不愿意分家,我这就去找村长、里正,让他们以忤逆爹娘的罪名开具证明,撵我出九里亭!”夏承祥立在堂中,半分不让,不松口!
夏老爷子的脸色只有更难看,“你这是在威胁我?老五,你可真是能耐了,你娘刚才那句有了媳妇忘了娘可真没说错,我看你是连爹也不要了!上赶着要去给人家当倒插门儿!”
夏老爷子捏着大烟杆儿在桌上敲,“嘭嘭嘭”的声响不绝于耳,“你咋就不为你大哥想想?他如今正是风头,每日乡绅土豪相请,举人名号指日可待!你忤逆爹娘的罪名传出去,我和你娘的名声受损是次要!你大哥呢!他身为兄长,教弟不严,上峰会给他什么评价?他还怎么去应举人考试?你这是要把你大哥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吗?”
夏承祥无半分动容,还似笑非笑的看了夏老爷子一眼,“爹的话很对,忤逆的罪名一出去,老宅会被人谈论,大哥的仕途会受影响!可我媳妇几日没饭吃,饿的头晕眼花伺候你们吃饭的时候,爹怎么没想到今日会生这样的事?怎么没想到爹不开口会影响到大哥的仕途?”
夏老爷子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承祥继续道,“我和月娘的两个孩子被娘作没了,倒是我的错。十一娘被拐去卖是三哥的错!二娘、三娘险些被送去云州府是三哥的错!四娘差点嫁给乔麦是二哥的错!四弟贪图范师傅的方子被打烧人差点死掉是四哥的错!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爹娘和大哥一点错都没有……呵呵……”
夏承祥的笑,皮笑肉不笑,清清冷冷,一点温度都没带。
夏老爷子的神情已难看的有些扭曲且狰狞,偏乔老太太看到自家老头子被小儿子说的哑口无言,出声帮腔,“我和你爹有什么错?你们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都是……”
所以,死了也不过是一坨肉,是吧?
夏承祥抬手,捂住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身,“什么荣华富贵我们不稀罕!什么好处我们也不想沾!我去李家住一晚,明日一早我再来,爹要是还咬着不松口,那……儿子宁愿担一个忤逆的罪名也要请里正和村长帮我分家!”
出了老宅大门,他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月娘!
儿子……
夏老爷子许久没有出声,乔老太太大吼的声音传出来,“你们一个个的小畜生,不过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一块肉,我和你爹含辛茹苦把你们养活大……”
夏承祥加快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老太太骂了半响,口干舌燥停下来,看夏老爷子还不出声,有些担心的碰了碰夏老爷子,“老头子,你没事儿吧?”
夏老爷子抬手就给了乔老太太一巴掌,“你把她接回家搓磨也就罢了,不给她吃喝还让她做家务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她的孩子给推掉!你知不知道老大这会儿风头正盛,老五这事传出去,老大得背多大的罪?你还想不想当老夫人了!”
乔老太太委屈的点头。
夏老爷子劈头盖脸的骂了乔老太太半响,才顿住,吧嗒抽了几口烟,“你去,找杨得势,让他去镇上寻老大回来,这事得让老大知道……”
乔老太太忙点头。
夏红霞在屋里撇了撇嘴,说的好像老爷子不想当老太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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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四姑娘宝珠,深藏不露,聪明过人。
父母双亡,不代表就将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在亲事上,安宝珠自持主见。
拒绝才华横溢的县令公子,避开俊美不凡的侯府表兄。
慧眼挑中卓而不凡的少年。
本钦佩他的壮志,没想到人家还有背景。
早看出他有才气,没料到人家还是贵戚。
安宝珠一步一步走向侯府的掌家人,开创自己的当家小纪元
他不是天潢贵胄,却也根基深厚。把朝中佳丽都看遍的他,
没想到有一个她,深深走入已心中。
好吧,他仰面长叹:虽然我英俊点儿潇洒点儿倜傥点儿可爱点儿有实力点儿……
但我只想送你四个字:永不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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