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的丫鬟海棠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有些惴惴道,“三小姐,这事怕是不妥。”
夙月兰一眼瞪过去,“怎么不妥我嫁的好难道你不高兴”
“三小姐,奴婢不敢”海棠忙跪下请罪,“奴婢的意思是三小姐去请三少爷说项不妥。”
夙月兰蹙了蹙眉。
海棠陪笑道,“三小姐您想,三少爷入府这么久,除了象征性的表面功夫,您可见侯爷和夫人有多待见他”
夙月兰狐疑的看着她,海棠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您想想,三少爷才是忠勤侯府真正的继承人,侯爷和夫人防他防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会待见他您不去说,夫人说不得会给您中规中矩找一家,您若去了,保不齐夫人在您的婚事上大作文章”
“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本小姐说明白点儿”夙月兰不耐烦海棠嘴里的绕弯弯儿,拧了眉头呵斥道。
海棠略垂了眸子,眼底掠过一抹轻嘲,低声道,“三小姐,您还记得岳尚书家的那位六小姐吧”
夙月兰点头。
“她跟您一样是庶出的,姨娘也很得岳尚书的宠,岳夫人表面上很给岳尚书面子,给岳六小姐寻了一家高门,对方还是个嫡子,岳六小姐嫁过去就是正房太太,岳尚书跟岳六小姐的姨娘都很满意,可您猜怎么着”海棠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眸色诡异。
夙月兰突然有些毛,舔了舔唇,顺着话道,“怎、怎么”
“岳六小姐嫁过去是正房太太不假,对方是嫡子不假,可那家的儿子是个不能行房的且脾气暴躁,惯喜欢拿海棠出气,岳六小姐身边伺候的几个都被那害过”海棠凑近夙月兰的耳边,低声道,“听说,那些海棠都是生生被破了身的”
夙月兰瞪着海棠,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海棠说的是什么样的破身,吓的惊叫一声,脸色都白了,“那那岳家六小姐”
“当时岳尚书还宠着岳家六小姐的亲娘,对方自然不敢拿岳家六小姐怎么样,后来岳六小姐的亲娘高龄怀身子,血崩而亡
。岳六小姐没两日也传出小产血崩”
夙月兰一把捂住嘴,“那、那人不是不能”
海棠点头,“奴婢听跟岳六小姐嫁去那家的小丫头说,是对方强按着岳六小姐那什么,岳六小姐不从,对方把她那地方给”
夙月兰倒抽一口凉气,好半响都没回过神儿。
海棠磕了个头,“三小姐,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也清楚,若是跟岳夫人那样给您也寻这样一门亲事,您这一辈子就毁了奴随主荣,奴婢巴不得您嫁个好人家,奴婢也能跟着沾光,可这样的亲事咱们不能要啊”
夙月兰不迭的点头,“对,不能要不能要”
“三小姐”海棠笑,“您想通了。”
夙月兰看她一眼,“你、你说,夫人真、真会给我也寻这样的亲”
“我的好小姐,二少爷和二小姐刚没了,大少爷又这般模样,夫人心里不定怎么憋屈难受,您要是捅了开去,夫人少不得恨上您,怕是寻个比这更差的都有可能您可不能犯迷糊啊”海棠苦口婆心的劝着。
夙月兰坐在椅子上,眼神定定的看着桌上的掐丝珐琅牡丹花瓶中的花,默然无声。
海棠悄悄出了门,才敢去抹额头的汗。
小丫鬟拽了海棠的衣袖带去耳房,霍嬷嬷正坐在里面等,海棠笑着过去行礼,“霍嬷嬷。”
“怎么样可说通了”海棠点头,“三小姐不是想直接去求夫人,而是想让三少爷替她出头,奴婢好容易才劝住了。”
霍嬷嬷一怔,随即点头,“好好你做的好,不管是夫人还是三少爷,三小姐这会儿谁都不适合找,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安安生生的在院子里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海棠福身,“奴婢记下了,一定好好劝三小姐。”
霍嬷嬷满意的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海棠,“拿去分给三小姐房里的丫头,让她们都警醒着点儿,有了三小姐才有她们,懂了吗”
“是,霍嬷嬷。”海棠笑着接了荷包,目送霍嬷嬷沿着墙根儿出了三小姐的院子,才从耳房出来,抓了一把铜钱给小丫鬟,小丫鬟笑嘻嘻的接了。
海棠自去打点人不提,院子里的丫鬟得了银子,又被海棠敲打了一顿,自是小心谨慎,倒是再没出乱子。
骆姨娘与霍嬷嬷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待到半夜,海东青终于带来了落星湖的消息。
十一娘看着信,脸色大变
夙重华接过信看了,亦是满脸凝重,“风月门的人惯以暗处查探消息出名,我派去的几人也都是身手敏捷的,纵是慕家人再精明,也不可能两拨人都避开而把人悄悄转移走的”
十一娘的双眸冷若冰霜,吐字间似有牙齿磨合声,“除非慕家人知道我们派了人去且查探到了什么,才会贸然将人转移去其他地方”
“顾子洲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夙重华也冷了脸
。
十一娘摇头,“若是能见到顾子洲,风月门的人不会一点消息也不在信中透露。”
两人陷入沉默。
研夏开门进来,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笑着道,“姑娘,洗把脸青儿回来了可是落星湖那边有消息了”
十一娘霍然抬头看向研夏,研夏一怔,垂头打量了自己一遍,“姑娘,怎、怎么了”
十一娘扯了扯唇角,摇头,“没事,你去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研夏嗳了一声,放了盆,扫了夙重华放在桌上的信一眼,慢慢走出了房间。
门刚一关上,十一娘便冷着脸坐在了太师椅上,夙重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朝厨房而去的研夏,低头探视一般看十一娘,“十一娘”
十一娘抬手扶额,轻轻闭了眼,轻叹一声,夙重华走过去,半弯了腰,“怎么了可是研夏有哪里不对”
十一娘闭着眼蹭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衣料香气,摇了摇头,“我从没当着研夏的面提起过落星湖,也从没告诉过她我爹娘在落星湖。”
夙重华的眼神瞬间变的冷凝,“她刚才”
“她张嘴就道落星湖,可见是早就知道我爹娘他们在落星湖的。”十一娘从夙重华的怀中探出头,深吸一口气,退离,回到太师椅旁坐下,“研夏跟了我五年,除了中间我让她来京城探我三姐的事,其余时间再没离开过我。”
夙重华在十一娘一旁的太师椅上落座,提了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她,十一娘轻啄一口,继续道,“她突然没了音讯,我请三姨夫身边的江一帮我找到她并把她带了回来。江一说,她曾被关在慕家的地牢里,问她到京城那几个月她都经历了什么”
十一娘抬眸看夙重华,“她什么都不记得”
夙重华倒茶的手一顿,“她什么都不记得”
十一娘点头。
“她被关之前,曾在忠勤侯府呆过一段时间,喜欢自称奴婢,我强调很多次都没有用,可近些日子,她总喜欢自称我。”十一娘垂了眸子,她不是古人,对这种下人的称呼并不十分在意,她只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夙重华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现了,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大概是云州府被攻陷我们在江淮的时候亦或是我你受伤我们去边关的时候”十一娘苦笑一声,眸底有些晦涩,“我已经记不清了,等我察觉到不对劲儿,开始避着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十一娘,这不怪你,她是被慕家”
“怪我怎么能不怪我我知道盛家不对劲儿,就应该自己去,研夏那会儿功夫底子并不比我好,才会被慕家抓住关了起来,才会”
“姑娘,你想喝粥还是吃饭太晚了,喝粥可好”研夏远远的朝她招手,“我刚跟厨房的婆子学了一道菜,做给姑娘就粥可好”
十一娘强扯了一个笑,点头,“好。”
研夏笑嘻嘻的去了。
夙重华握了握她的手,“我找人看着她,再去信问问顾子洲,像研夏这种是什么情况。”
十一娘闭着眼点了点头
。
夙重华深深叹了一声,凑过去在十一娘耳边低语几声,十一娘看了眼远处忙碌的身影,点了点头。
两刻钟后,研夏端着两碗粥并几碟小菜进来,“姑娘、三爷,可以吃了。”
“辛苦你了。菜和粥的卖相不错。”十一娘淡淡夸了研夏两句,却是很没食欲的样子。
研夏也换上思虑的脸,凑近了,“姑娘,你怎么了可是菜和粥不合你胃口,你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不用,跟你没关系。”十一娘笑笑,看了眼临窗的书桌上的信,道,“是风月门传回来的信,说是刚查到我爹娘的下落,就被慕家人现,将他们连夜转移了。”
“啊”研夏吃了一惊,“风月门不是自诩江湖第一密探,怎么会被慕家人现”
十一娘略垂了眸子,没有出声,夙重华回头看了研夏一眼,研夏又连道,“姑娘不用担心,老爷和抬头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十一娘抬头朝她笑了笑,嘱咐她先去休息。
研夏担忧的看了二人一眼,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
十一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夙重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没事。”十一娘扯了扯嘴角,朝夙重华摇头。
做她们这一行的,队友有时候就是要自己命的人,除了金钱和利益,杀手界没有朋友这一说,她亲手杀死的队友就不下十个,都是从小一起训练长大,一起从生死堆里爬出来的
所以,才有萧卓的嘲讽,“做我们这一行的,谈爱不觉得可笑吗”
或许因为这具身边的主人太过善良,也或许是她太过渴望平安简单的生活,以至于她对一起生活了五年朋友一般存在的研夏心软了
夙重华看出她眼底的纠结,抬手抚摸着她的脸蛋儿,“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若能挽回我绝不动她,可好”
十一娘缩进他怀里,半响,闷声道,“不必她既做出这样的事,以后必然是留不得了我明日会寻个机会漏个破绽给她,你派人盯紧了她,小心别让她和慕家人现,我要看看她是怎么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把消息透露给慕家人的”
夙重华应了一声,牵了她的手到另一侧的饭桌旁坐下,将粥推到她面前,又夹了菜过去,“喝点粥吧,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救人也是需要体力的,你不吃饭怎么能行”
“好,吃”十一娘深吸一口气,拿筷子夹了夙重华夹过来的菜,眼睛一眨,“嗯,好吃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