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今日何事如此兴奋啊…”彭岳自打踏进夏言府上,便见夏言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过。
“子睿,你离朝多日,连消息也不灵通了啊…”夏言笑着打趣道,“这件事我倒没有必要瞒你,不过我亲自向你说起来却是有些…哈哈…和你也不必避讳,今日皇上…授了我“上柱国”的衔称。”
“嗯?为何?”彭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错愕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衔称代表着什么意义,不过他很快便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平静起来,并且换上了一副笑脸,“看来我离朝的这些日子,夏大人又做了不少大事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夏言说到此处,脸上却是微微泛起了血色,“只不过是向皇上进献了祭祀皇天上帝的诏书,皇上看后,大为欣喜,于是便将我晋阶为少师、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其实我也没有料到皇上会对我有如此赏赐…”
“原来如此…”彭岳听到此处也是有些无语,他没有想到夏言受封会是因为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那我就在此恭贺夏大人了…”
“不必如此…”夏言摆摆手,刚才脸上的喜色却是一下子不见了,“其实我也在犹豫,你说皇上给我授的这个衔称是不是有些高了,毕竟我朝除了太祖年间的常遇春和成祖年间的姚广孝卒后被追赠为“上柱国”,其他人还没有得到过这个衔称呢。”夏言说这句话时,神情也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忧虑。
“这…”彭岳知道夏言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头还是想要的,也便不太好驳他的面子,“既然皇上授了您这个衔称,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您现在推辞,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得对!”夏言笑了笑,“他郭勋都能是翊国公,我授个“上柱国”又能如何?哈哈…”
就在夏言笑着的这个当口,彭岳不禁蹙了蹙眉头,他终于明白夏言为什么会欣然接受这个衔称而没有一点推辞的意思了,原来他一直对郭勋受封翊国公这件事儿耿耿于怀,所以他想在这方面压过郭勋一头。没准这个衔称还是夏言言语中暗示,从而争取过来的呢,此时彭岳不禁暗暗责怪起夏言的糊涂,同时也对他如此好名非常不理解,一个虚衔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夏大人,我怎么听人说前几天有个道士…被杖毙了,这事是真是假?”彭岳显然不想再那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知道此时再劝夏言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因为夏言已经欣然接受,如果再做推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夏言心境已然生变化,此时劝他不要再纠结于虚名,恐怕他也是听不进去了,因为他就在乎这个,于是彭岳转而谈起了别的话题。
“哦?这件事你也知道了,看来你现在对朝政之事并不是漠不关心嘛。”夏言笑着呷了口茶,“这个道士你知道,他死的不冤枉,他叫…段朝用…”
“嗯?段朝用死了?”彭岳一脸的诧异,“按说皇上不应该那么没有耐心啊,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皇上怎么就彻查此事了?上次段朝用不是还敬献了皇上一万两白银了吗?”
“如果等着皇上的耐心磨没了,再去彻查此事,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段朝用y险卑鄙,怎容的这个跳梁小丑再兴风浪!”夏言在一旁愤愤说道。
“那夏大人您的意思是…”彭岳搓弄着手指,他隐隐感觉夏言好像又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
“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夏言见彭岳表情有些疑惑,便耐心为他解释了起来,“你还记得半年前皇上提出要让太子监国,自己先修养一段时间的想法吗?”
“当然记得,但是后来杨最被杖毙后,各大臣不是又改了主意,对皇上的做法进行激烈反对,最后皇上不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吗?”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夏言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j诈的笑容,“我已经查清楚了,向皇上提出那个建议的道士就是段朝用,你说这种j佞,能不尽快除掉吗?”
“所以您就向皇上揭了这件事情?”彭岳一边问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我当然不会主动向皇上揭这件事情…”夏言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我只是让人把这件事情散布开来,让所有朝臣都知道这个建议是他段朝用提的…”
“那然后呢?”彭岳不禁不得不佩服夏言这招做的够绝,他虽然只是把这个消息散不开来,但是一旦朝臣都知道了真相,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段朝用,甚至是指向所有和朱厚熜一起修道炼丹的道士。如果夏言真的存有借此机会打压道士势力的想法,那可就危险了,自己必须对此进行劝阻。
“然后那当然是群情激奋,纷纷要求查办段朝用,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上了一封密札,举报段朝用以虚假手段欺骗皇上…”夏言说得脸上满是喜色,好像那些事情又在他一亮一亮的眼眸中再次生了一遍,“本来皇上一开始还想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可无奈众大臣此次反应异常激烈,可能皇上对段朝用抱有很大希望吧,便叫段朝用当场实验…”
“那段朝用不会那么蠢,这样一弄就露馅了吧?”彭岳听着夏言这样讲述,心里却在思考着这件事的弊端,他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出一点差错,就会弄巧成拙。比如群臣一起向皇上要求惩处段朝用的时候的态度,一定要合理把握好,既要显示出情势的紧急又不能表现出过于激烈的情绪,否则很难保证不会引起朱厚熜的抵触情绪,而使得事情功亏一篑。而且一定要考虑到宫内所有道士的承受性,如果有人控制不住,一下子又上道折子,痛斥朱厚熜炼丹修道,道士惑君误国,那么这件事估计也是跟着被搅黄了,总之,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因素太多太多,而夏言走的这招棋确实是有些险了。
“段朝用当然不蠢,他要是蠢,他就不会骗皇上那么长时间了…”夏言拂拂衣袖,显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不过他也就那么点招数,无非是说什么需要准备,遇人不灵什么的,可是这次却是不管用了…”
“这是为何?他上次不是还向皇上进献了一万两白银吗?”彭岳疑惑地问道,“难道皇上现在就容不得他了?”
“不是容不得他,而是他们本身就心虚…”夏言笑着指了指彭岳,“你上次说段朝用使得肯定是骗术,所以…所以便有人一口咬定段朝用使的是伪术,而且还把段朝用进献的一万两白银是郭勋所出这件事给咬了出来…”
“如此看来那应该是郭勋沉不住气了吧…”彭岳此时也知道夏言口中的有人一口咬定那一万两是郭勋所出这件事肯定是夏言告知指使的,因为别人没有这么坚定,也不可能如此果敢,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仅仅是想要“搬倒”段朝用那么简单。
“对,就是郭勋沉不住气了,他也拿不准段朝用到底能不能炼出金银,而那时候朝中许多大臣都在弹劾段朝用,于是他便一脚将段朝用给踹开了,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夏言说到此处竟是笑了起来,“郭勋说什么自己对此也是毫不知情,只是说在修炼过程中,段朝用曾向自己索要一万两白银用于化器物为金银,但是其他的一概不知。这个时候皇上已是疑心大作,而陶仲文也恰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段朝用的法术提出质疑,并率先向皇上认罪,说自己举荐有失,这个时候段朝用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俯认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