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们怎么办?”
孟明从未见过这等兵势,眼看着一条长龙杀气腾腾的压过来,两只腿都有些软。
老者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眼中神光乱闪,急忙对他说:“快,快去招呼庄园所有人跪迎。”
“公子,这淮上真是膏腴之地啊,可比北方诸国繁荣多了。”
沿着河流沿岸,一条车道蜿蜒直通溧南庄园。
王越收编自黑胡盗的民兵和尹阴大夫送的一乘兵车合流的队伍,在车道上有序行进着,有过几日行军和整合,军容比起初初收编,又要好了几分,民兵本就随黑胡见过血,这时看起来已有几分精锐。
刚才说话的是蛇大,看着这临川之地河流左右平原上一望无际的田野、庄园而出感叹。
他在北方申国,见过的最繁华之地,国都浦阳周边也不过如此了。
“那是你只在申国,没见过其他地方如何。”王越的车右武士赵午(巢有)说道。
“申国地处陈、蔡、荆三者势力之间,近几百年来,诸国争霸,有几场大战都是在申国,其中小战更是不断,可称得上战乱频繁,加之申国又多山林,所以也就展不起来。”
“像陈国就不一样,那里自古就是天下中原繁华之地,虽其也有诸多山地,但多是在西方,东面之地,有更多广袤的平原,又有一条大河自东蜿蜒而来,横穿平原而过,加上诸多支流,就不缺水源,很容易开垦出更多的耕地。”
“其国势又是天下至强,争霸之战又多是在国外,不影响国内,反因战争之须,其国内大夫领主对领地开极盛,数百年展下来,人烟稠密还要远在淮上之上呢。”
“蔡国虽次于陈国,却也同样不差。”
赵午随黑胡自蔡国起事,转战北方,见识经历却是比蛇大丰富的多,蛇大只得点头听着,不再多言。
不久后,庄园已经在望,小君子派来引路协助接收的武士也过来回报。
“公子,前方就是溧南庄园了,看庄园前,管家孟齐已经领着庄园下辖庄户迎接公子到来了。”
王越早就看到了庄园前的阵仗,笑着对赵午道:“欢迎本公子的阵仗还真是大啊,若非我携军而来,岂不是要被这几千人吓到?”
赵午冷笑道:“不外乎这处庄园管家想要在公子面前耍一耍手段,显露些威风,使公子接收庄园外不可轻动他,还叫他继续为庄园管家,为公子打理庄园事物。”
“得罪了本公子,他还想继续为管家?”王越奇道。
“那是自然。”赵午肯定道:“奴大生事欺主,这类事在北方也是有之。”
“很多弱势或不够精明的庄园主,往往就被其欺,加之这些家奴,虽显威风,却不过分,该给庄园主的收益,还是会给,甚至可能还有多,比起他自己经营还要来的好,所以最后多半是听之任之了。”
“哦?”王越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若有所思。
赵午继续道:“这管家多给出庄园主的收益又是从哪里来呢?除却他们在此经营多年,经营有术之外,就只能自庄园下租种庄园土地的庄户身上继续盘剥了。”
“本来要支应庄园主,庄户负担就颇重,所剩下的粮食还不够吃,再加上管家管理庄园也要收益,所以还要再盘剥一次,这样下来,他们就更是苦不堪言了。”
“仅是支应庄园主,粮食都不够吃,再被管家盘剥一次,那他们怎么活?”
王越问道,他与子玉、子敬交流的都是大事,这些事却是从未谈起过。
赵午一声冷笑:“庄户们不够吃,当然得向管家借贷了,借一百斤粮食,一个月利息十斤,来年再还就是要还两百斤,这样下来,他们根本还不起,如此就从野民沦为役民。”
“役民虽还是民户,但实际上和奴隶已差不多,他们身上背着永远还不清的债务,为还债就得一辈子为庄园无偿干不知多少役干到死,永远也看不到希望。”
他叹了口气:“昔日,在北地诸国,不少庄园都是这种情况,这些役民和其他野人不同,一旦为盗,就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干,哪怕是死都是甘愿的,因为他们之前的生活还不如为盗,一条贱命连只狗都不如。”
最后,他小声补了句:“在被送去矿洞做挖矿奴隶成为武士之前,我家先是由武士之家因为一些事归于野人之家,后来也是经历了这个过程,唉!”
王越微微颔,赵午说的这些东西,他其实并不陌生。
此类事情,昔日历史上,各国同类时代,甚至解放前的藏地,情况都是大同小异,有此认知,如何处置这处庄园和其下庄户,他也有了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