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兄,你这《采石矶》是极好的,我岂敢枉议之?”郑浩笑着摆手道。
他心想,还是,不要打击吴伟业了吧。
这位明末清初的大诗人,虽然在清代有短暂出仕,被后世称为贰臣,但是,严格意义上讲,吴梅村的品格还是不错的,他的大多数诗作都是忧国忧民胸怀天下的,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现实主义大诗人。
所以,郑浩对吴伟业的观感还算不错。
这样的人,郑浩是不打算与其对立的,如有必要,也应该拉过来为自己所用。
“郑贤弟,愚兄是诚心请教,还请指点一二。”吴伟业再拱拱手,一脸严肃地说道。
“贤弟,你如果有什么建议,不妨就说出来也好,梅村兄也非那等听不进人言的,如果你的建议说到点子上,没准他还会感谢你哩!”这时,冒辟疆也在旁说道。
冒辟疆算是吴伟业多年的挚友。
明亡之后,两人还常有来往,互有酬和。
两人之间友情深厚。
郑浩听冒辟疆如是说,便笑着说道:“既如此,梅村兄,那我就得罪了。”
“郑贤弟请指教。”吴伟业说。
他虽然执意要向郑浩请教,但内心里,却是对郑浩很有些不以为然的。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几多思想深度,对这时代又能有什么深刻的认识?又或者说,他真的看懂了自己这诗吗?
郑浩便沉吟一下,开口说道:“梅村兄的这《采石矶》有借古讽今之意啊!遥想当年我朝声势最壮时,名将辈出,悍卒如云,再难拔且易守难攻的天险也能一鼓而克之,奈何两百余年过去,为何这采石矶风景如旧,我朝情势竟然衰颓到了这等不堪地步,实在令人叹惋不已!这一点,应该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罢?”
郑浩先阐明了一下吴伟业这《采石矶》的深度含义,并对这诗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梅村兄的这诗炼字功力还是稍有欠缺的,整诗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句词,也就是警句欠缺,这大大影响了它成为经典的可能性!”
“这诗的另一个瑕疵则是,借古讽今的意义掩藏得太深了,估计很多人都感受不到梅村兄的良苦用心。”
“当然,我这不过是一家之言,如果说得不对,还请见谅。”
郑浩说完,向着吴梅村抱了抱拳。
“浩弟这番议论很有道理,前人论诗,都重对字句的推敲,有时一字一句都要经年历月苦思冥想,然后才能得到天然去雕饰的绝佳诗句,譬如,前宋时的诗人宋祁填了一玉楼春,其中有一句‘红杏枝头春意闹’,被人广为传颂,成为词家之经典,宋祁更被人称为‘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就因为这一句词里,一个‘闹’字用得好,他却是名垂千古了。”卞玉京在旁笑着说道。
“想要觅得佳句,却是千难万难啊!‘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历代大诗人,的确最重炼字,我等还需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冒辟疆也笑道。
“自古苦吟出诗人,一好诗,真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出来的,尽管梅村兄这《采石矶》中没有警句,但是,也算得是一绝佳好诗了。毕竟,好诗好句都几乎被前人掘干净,想要出新出奇,却也很难!”周士茂也是捻须摇头。
吴梅村听得郑浩这番议论,却是震惊了。
他没想到,郑浩还真能说到他的痛脚上去。
吴梅村便起身对着郑浩一揖,苦笑着说:“贤弟批评得很对!这采石矶,的确是少了出彩的警句,不能让人眼前一亮!而汝所说的第二点,也很好,是我太谨小慎微了,瞻前顾后,唯恐惹祸上身,因此才将针砭时弊的意思藏得那么深。”
郑浩心里笑了。
吴梅村的诗,有很多都很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