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郑伯的确已经不是月余前的他了,褒姒的那封写有“收局”二字的信笺让他打定了主意开始在郑国目中无人的士大夫手中收权,他将那些一向为郑启之卖命的士大夫们从自己的职位上强行调走,有的去了郑国偏远的边陲小镇,有的干脆辞去令其折返乡田,总之……想要再插手郑国的政务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士大夫们骂骂咧咧的从朝堂中退下,带着对郑启之的诅咒,一开始还有些人求情,后来求情的人也被牵连其中,最后整个朝堂被肃清一空。驻扎在齐国的随行军奇迹般的返乡,就像是褒姒与姬宫湦之间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有灵犀一般,加之郑伯友诸多年结交的士大夫一族,勉强能凑够处理政务的人。
可人手时时显得匮乏,事务处理起来,偶尔也觉得力不从心。
居于深宅之中的廿七,从郑伯友的手中将以前侍奉郑夫人的几个悉人都要了去,彻底的摆脱了大夫人的监控。几位悉人知道廿七是从宫里来的,对她十分的客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就让廿七对于郑府的事情了解的更加透彻。
对时局虽然欠缺把握的能力,但是廿七自小做悉人的身份叫她热衷于对当下时局的打探,从往来驿站到市集酒香,只要她出入过,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更加令郑伯友想不到的事情是——廿七同自己的母亲越的亲近。
隔几日,郑伯友陪老夫人吃饭的时候,她竟然会主动叫郑伯友唤廿七过来,也许是因为廿七并非千金之躯,身上没有那些矫揉造作的毛病,她对郑伯友的一片真心别人纵然看不透,可是作为过来人的老夫人,却看得真真切切。
有了老夫人的撑腰,廿七在这深宅之中也忽然就有了底气,压在身上的那副千金重担也被陡然间卸下了不少力气。郑伯友偶尔会前往廿七的房中,她总是能对眼下郑国的局势娓娓道来,对于民间疾苦深有体会,在春耕之前,令郑伯友做了几件有益于百姓的事情,让原本就深得百姓爱戴的郑伯友更加的受到尊敬了。
而廿七有了老夫人的相帮,在郑伯友的用人捉襟见肘之时,竟然也能说的出一二士大夫的名字,建议郑伯友不妨启用看看,用以取代亲晋派的士大夫。这些上位的士大夫们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被提拔是出自二夫人的相帮,作为回报也就偏帮着廿七。
一旁的大夫人只好干着急了,却根本插不上手。不过令一个女人觉得倍感宽慰的事情是,郑伯友纵然常常出入廿七的房中却鲜少留下过夜;而他纵然不和自己谈时局、政治,却常常卧榻同眠,这一点上,大夫人算是赢了廿七。她也只能拿此事聊以自慰了。
同廿七的谈话常常很令郑伯友十分受用,也知道她的背后有两位贵人相助。褒姒出谋指点廿七如何在郑府立足、如何帮助自己的夫君;老夫人则是去指点廿七具体能够做些什么。如此一来,郑家上下就再没有人敢怠慢廿七了,偶尔郑老夫人也会问问看廿七背后的这位主子,她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之心。
廿七如实相告的说道,“是褒姒娘娘。”
“哦?”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就是那个坊间传言说是她妖女降祸、威胁我大周气数的女人?”
“不是的!”廿七使劲儿的摇着头,“娘娘不是这样的人,那些都只是别人对她的中伤。”
老夫人笑了笑,“宫里的事情,我比你清楚,你别紧张。”
廿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冲着老夫人笑了笑,“娘娘是个好人。”
“宫里也好、这郑府之中也好,没有什么好人。”老夫人用沧桑的声音长叹一声,当日姜后是如何稳定自己一朝王后身份和地位的她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心中有着对容妃的无尽同情,可是对于宫里的波澜诡谲她也只能认命。
任何人都只有先认命,而后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熟悉这里的规则。
“老夫人也是个好人,”廿七裂开嘴冲着老夫人笑了笑,“郑伯也是个好人,这世上总归是好人多一些的!”
“那些去了乡野的士大夫可不会觉得你夫君是个好人!”老夫人摇了摇头,“给我说说褒姒都做过什么?”
廿七皱了皱眉头,“大王为了护着郑夫人才将娘娘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人人都骂她红颜祸国,人人都对她欲处之而后快,”她说着摇了摇头,“当后宫里夫人嫔妃们的眼神盯准了娘娘的时候,怀着身孕的郑夫人就能全身而退了,最终诞下了王子,只可惜……”她的眼中充斥着泪花,摇了摇头。
“郑夫人是怎么去的?”老夫人问道。
“诞下念儿之后,便出血不止,娘娘叫了郎中,谁知郎中却为人收买,非但没有治好郑夫人的出血,还要了她的命。”廿七垂眸说道,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这话引起了老夫人的警觉,“为何是郎中?太医院中的那些医官此刻在什么地方?”
“在秦府上,被秦夫人都锁了起来。秦候遇刺,秦夫人说治不好秦候,谁也不准离开!”廿七答道。
“那秦候最后好了吗?”老夫人问道。
“死了!”廿七答道。
“这郎中是为和人收买?”老夫人越的觉得此事之中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