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是。你原来名声就有瑕,不管如何遮掩,只要再被提起来,总是很多不好听。你如今又出这事儿,我干脆也别等着守过孝期了,没规没矩与你那污名更相配呢。”
武梁:……
“侯爷,别这样……婚姻事大,得认真想好。我不想你一时冲动,拿这样的话哄我,将来自己后悔。”
“知道了,这次的事儿,我记着呢。等你好了,饶不了你!”程向腾瞪她一眼,又轻声叹气,道,“可是,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想得很清楚,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时候看到她是什么情形?她身上丁点儿布料,只能勉强遮住重要部位而已,可就那么可怜的小衣裳,也湿达达紧紧沾贴着皮肤,整个人身子凹凸尽显。
她就以那样诱惑的姿态,和另一个男人厮缠在一起。
那时他带着的身边弟兄,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程向腾的怒火排山倒海。
可是,她看见他,完全没有害怕的害羞的自觉,她眼含惊喜看着他,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等他近前,解了披风包住她时,她冲一脸怒意的他傻笑。
她或许都没看清他脸上的怒,然后人就含着那丝笑,放心地晕了过去。
程向腾的怒忽然就象被生生扼住,没有了怒的对象。
怀里的人儿,一头一脸的血,苍白如鬼的面色,浑身冷冷的毫无温度,身体僵硬的不会打弯……她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在笑么?她会不会一直这么睡着,再也醒不过来?
程向腾哪里还顾得上怒,他心里只剩下慌和怕了。
后来,她一直沉睡,他守着她,理智慢慢回来,越想清楚很多事,越觉得自己怒得毫无道理。
她看到他,没有惊慌失措欲遮欲掩松开邓隐宸,而是眼含欣喜一片坦然,她能做过什么?
那是邓隐宸,那个从前她艰难的时候都推开的人,现在她会跟他再有些什么?他明明早就不觉得姓邓的有丝毫威胁了,那他还在怒什么?
那时候,她已经摇摇欲坠疲累不堪,她哪有精力去做什么出格之事?
何况虽然她身上衣着坦露,但邓隐宸身上缠得可够严实。那样的接触,于大胆的她来说,只怕连肌肤相亲都不算吧。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想到龌龊上面去吧。
再说她是实实在在为了救命啊,性命与名声,她一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那他呢,难道不希望她选性命?
难道他希望她冷静自持不施援手么,哪怕跟她有交情的人有性命之忧时?
她奋勇救人不顾一切,他却在为她的仪容仪表细枝末节大动肝火?
她已经累惨了,她等着盼着他来救她,她全然放心的在他怀里沉睡,她知道他不会不管她。
不为旁的,因为他是她男人,是可以给她依靠支撑,是不会不管不顾她的那个人。
她全然的依赖依傍,要变成对她的苛责怒火?
因为面子,只为面子么?
越想越不应该,越想越不值得。
寻不到她时,他心焦如焚,那时候他明明想的就是,一定要活着,只要活着就好。他得偿所愿寻回她,却又为着颜面要怪罪她么?
真的,那时候,忽然就想开,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只愿她快点儿醒来就好。
“妩儿,我不骗你,我看到你的样子,心里很生气,很愤怒,也很难过,但我都想通了。你是为了救人,情非得已,这事儿怎么怪你?再说,以前,我也曾有过别的女人……说起来,我根本还不如你。”
以前,她为此曾骂过他,骂得很难听。那时候,他看得出她的伤心,但心底仍是觉得她要求太过。到如今设身处地,才知道她当时心里的感受。
她不喜欢他,她便不会怒,她不知道他喜欢她,她便不敢骂。其实他们早早就认定对方心里的位置,却仍是错失了那么些年。
老天就是为了让他感同身受,才让她落入那样的境况的吗?
无论如何,他绝不要因任何的外因,而再错失彼此。
“妩儿,以后,咱们都不再沾染别人,就咱们两个,好好过,好吗?”
好吗?能不好吗?从前求而不得的事,现在心里的隐刺,被他忽然这么明确的表了态,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呢?
武梁瞧着程向腾,他的眼里只有好,他的神情诚恳真挚。
她又抿了抿嘴,吸了下酸的鼻子。握住他的手,轻轻的用力。
程向腾随着她的手劲儿靠近过来。
于是武梁把头埋进了他怀里,瓮声瓮气的吸鼻子,“侯爷,我要哭会儿……”
她说哭就真的哭了,身子轻轻的抖。程向腾搂着她,没一会儿就感到了胸前的濡热。
心里那片其实多少还带着小倒刺般的毛燥,就被那温热熨平了。
“那时候,邓隐宸凑近我耳朵跟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她埋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问。
“什么?”
“他说,这件事儿后,如果侯爷仍对你好,仍肯娶你,你就一心一意跟他好好过日子吧。”
程侯爷笑起来,他看到那厮凑近她耳朵说话了,原来说的这个。
“你看,你若以后又想躲又想跑,或者对我起外心,旁人都看不下去的。到时有得你受的,知道没?”
“嗯。”
她抬手,摸索上他的脸,他的眉。程向腾的脸部线条柔和,本来是可以走温润儒雅路线的。偏偏眉骨略高,又让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份板正俊朗。
“有人说,生有这样眉眼的人生硬、薄情。可是侯爷,你怎么不?”他不生硬,不薄情,他总是那么温软。
程向腾低低的笑,“爷就是这么好!”
……
有些话既然都说到这儿了,程向腾干脆又问起武梁另一个人来。
之前,柳水云就在他面前挑衅,说他和武梁从前曾经如何如何的亲密过,让人恨不得一爪子拍死他。
虽然心里明白戏子的话并不可信,但程向腾还是忍不住,认真想过种种情形。他问过自己,她行走江湖这么久,如果真的和别人有过什么,他要如何?
他给不了自己答案,一种不了了之的无可奈何。当然那毕竟只是一种假设,并没有实例可证。
但总算“她和别的男人很亲密”这种命题,于他,其实也算早有思想准备了。
所以此番,他怒过之后,才能想开得那么快。
他能如何她呢?怎么样她他都舍不得。
但他还是想问问武梁,“你和那个柳戏子,有没有过什么?”
这个问题,说实话他现在问实在是太晚,武梁答案都准备很久了,当下坚决地摇头,“什么都没有。”
她有一整套对柳水云的感观说辞,保证程向腾听了不会不高兴。但如今人都没了,武梁也不想再说他什么。
“从前出京城,一路花用他的银子,这是欠他唯一的人情。所以这次他说用银子,我毫不犹豫就给他,我想我做到了,我仁至义尽。即便现在很遗憾他人没了,我也不觉得亏欠他什么。”
至少说怨他,人死万事空,也都不提了吧。
程向腾点头,没有就好,她说了,他就信。他觉得武梁身上就有那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让人不由自由想要信她。
说了许久的话,武梁表示自己完全可以自由行动没问题了,再不肯躺床上装死。
“我已然没大碍了,很该第一时间去探望邓统领,毕竟他受那么重的伤因我而起。侯爷,你陪我去好不好?”
她不避讳地告诉他探病的想法,又邀他同行,程向腾心里还是觉得满意的。
她现在也确实可以做些活动了,说话条理清楚,明显脑子清醒得很嘛。
但是,探病,他不同意。
邓隐宸是为救武梁才挨的刀受的伤,所以武梁一醒过来就去探病当然更显走心,更有诚意,这没错,但现在却不是好时机。
若邓隐宸醒着,事实如何他一句话的事儿,旁人断不敢为难武梁的。
不过那位现在还昏睡呢,这种时候人家家人肯定一肚子担忧恼怒。武梁去了,正好撞人枪口上,那些女人们没准就失去理智迁怒于她毫不客气,招呼些什么不上台面的手段在她身上,让她受些折辱闲气。
他是男的,可以陪着她替她坐镇,但内宅里的事儿他一个外男绝对是鞭长莫及,万一闹出些什么来,她只能生生受了白白吃亏,人家事后只需补个“急火攻心”就让人无从追究。
万一的万一,邓隐宸最后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废了残了,那事儿就大了。到时候大家怪不着柳水云,就更能拿她做伐,全说成是她的责任了。
实际上这种你救我我救你的事儿,要说责任,可以细细掰扯出许多说法来。旁的不说,一个大男人一个大统领,自己作主的事情,当然后果自负,如何能算到旁人头上。
如果真的那种情况出现,由他出面就好,不需要武梁再出头露面深涉其中与人扯皮。
他拦着武梁,“等他醒了我们就去,但现在不行,人没醒呢,咱们去了反而打扰人家医治休养。”
那倒是,人家没醒,你个外人去看什么?难道盯着床上不能动的人形哭么?他们可没有去哭的资格。
现下捡些贵重难得的伤药补品送过去,表达心意就行了。
武梁点头,脸上忧色甚重,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很担心他。那天他被砍得浑身是血,后来我看见他衣裳裆里都染红了,也不知道那处碍不碍事。万一以后不能人道,他家女人们会不会怪到我身上,会不会咬死我。”
程向腾无语的瞪她,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一边又忍不住想笑。说是看遍了摸遍了,原来……切!!
一时忘了会不会挣着伤口了,抬手就捏了捏她的脸。
又奇怪的积极,“放心,我这就让人先去探探虚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