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相较于往年,已是大大不同。
秦老爷腹中自有一番思量,秦凤仪却是向来不多想这些事的。因秦家是外来户,扬州城也没什么亲戚,再者,时人拜年多是上午,故而,下午秦凤仪便不出门了,在自己院里读书写字,片刻功夫都不浪费。
第二天,秦家少不得戏酒应酬,秦凤仪往年最喜这些,再者,他也要跟着他爹一道应酬。今年却就不管了,他过去方阁老那里念书。方家戏酒,只比秦家更热闹的,不过,方阁老指了处书斋给秦凤仪使,秦凤仪自己在书斋用功。方阁老上了年纪,应酬自有儿孙,便是大节下,也愿意消消停停的歇一歇。于是,就与秦凤仪同在书斋,秦凤仪做文章,方阁老听着小丫环给念书。他老人家眼有些花,现在多是听人念书。
倘是旁人做文章,怕是要怕吵的。
秦凤仪不一样,他为人有些愣头,做起事来却极容易专心,读书犹是如此。凭小姑娘声音婉转清翠,秦凤仪完全听不到。
秦凤仪这种精神,便是中了秀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便是一向与他不对付的方灏都说,“大傻子念起书来还是挺用功的。”
秀才张榜的那一日,方灏早早的邀了秦凤仪一道去等着张榜,秦凤仪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道,“这还用去吗?我必是案无疑的。”
方灏说他,“你小心着些吧,春天风大,当心闪了舌头。”
秦凤仪换身朱红袍子与方灏一并去了,结果,榜上倒是榜上,就是名次让秦凤仪不满意,秦凤仪皱眉,“我觉着我文章做得极好,怎么才七十五名啊。”
方灏三十八名,比秦凤仪高三十多名,方灏人逢喜事精神爽,道,“你才念了几日书,能在榜上都是你家烧香烧得灵验。走吧,得去会一会同年了。”
不过,秦凤仪虽说是七十五名,但风头较案更是风光,那些倾慕他的扬州女娘们早替凤凰公子关注着榜单哪,一听说凤凰公子中了秀才,女娘们更是要生要死的替凤凰公子高兴。以往秦凤仪走在街上,无非就是有人丢个帕子扔个香包什么的,今日不同,骑着那匹照夜玉狮子在路上经过,不少女娘们是买了鲜花往秦凤仪身上丢,闹得多少卖鲜花的小贩专爱打听着凤凰公子的行程,跟在秦凤仪屁股后头做生意,一时生意红火。
至于案,一位三十多的大叔,有妻有子,尽管也斯文清秀,但,跟凤凰公子没的比啊!秦凤仪回家时,好几百号女娘们或是乘车或是步行,是送着凤凰公子回的家。那种气派,好吧,凤凰公子也见惯啦。
秦凤仪的心情不是特别好,他原是奔着案去的,结果,考个七十五。秀才一共一百名,他这算起来,就是倒数第二十五。
待他回家,秦老爷秦太太显然早得了信,夫妻二人已是欢喜的哭过一场。见儿子回来,秦老爷先带着儿子去拜了回祖宗,秦太太双手合十,道,“没白给祖宗烧香,也没白给菩萨、佛祖、三清祖师烧香,过几天我得还愿去。”因着宝贝儿子要考秀才,这位女士是把扬州城内外能拜的神仙菩萨都拜了个遍。
秦凤仪现下对自己要求高了,他道,“哎,我在是觉着能中案的,怎么没中哪?”
什么案不案的,儿子能中秀才,秦老爷秦太太就欢喜的了不得,秦太太笑,“我的儿,这已是很好了,整个扬州城的学子们都来考,秀才才一百个,我儿就考了七十五名。我儿,人家都是念十好几年书的,你才念多少日子,可见我儿聪明。”
秦老爷也道,“这就很好。”
秦凤仪给父母一安慰,也就高兴起来,毕竟,要搁一年前,秀才啥的,他也是想都想不到的事。秦凤仪与爹娘道,“爹、娘,我们新中的秀才们都约好了,三日后去茶楼吃茶,也是彼此认一认,以后就是同年了。”
秦太太笑着抚摸着儿子细致的脸颊,欣慰溢于言表,“我儿,越有出息了,以后就是秀才相公啦。”
秦凤仪扬着脑袋,“秀才相公不算啥,我去年八月才开始用功,再怎么用功,也是晚了些的,故而没能考好。现下离明年秋闱还足有一年半的时间,我保管不浪费一点时间,明年秋闱必是解元。到那时,我就是解元老爷啦。”
解元不解元的,只要儿子能中举人,秦太太就默默的了宏愿,必给扬州城大大小小的菩萨佛爷重塑金身。想到这里,秦太太与丈夫道,“咱儿子这是秀才了,赶紧,把门口那俩白面镇宅石换了,换成刻书箱的,以后咱家就是书香门第了。”
这也是时下讲究,时人住宅,门外总有两个石墩摆着,这又叫镇宅石。若这家书香门第,镇宅石上刻的便是书箱花朵,以说明这家人是念书的。若这家是武将行列,便要刻些刀剑,说明这家人是行武的。像秦家先时是做生意的暴,只好摆俩白面石墩,啥都不刻。
今家里出了秀才,秦太太立码打人换新的镇宅石去!
从此以后,咱家,就是书香门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