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见薛氏还有话说,忍不住狠狠刺她一刺:“弟弟年岁还小,又是早产,可比不得我早年,姨娘进门时已经懂事长大了。但就是我那样,也险些死掉,母亲是还想再试一回?”
薛氏给她一席话说得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看着烛火不再言语。
安怡十分不忍心,却不得不硬着心肠继续道:“您是主母,是太太,何故家中奴仆不肯把事情告诉你,反倒宁愿等到我回来才和我说?何故乳母敢怠慢您,犯了错还敢让您替她求情,却不敢违逆我?母亲为什么不想想里头的缘由?”
薛氏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不答话也不理她,身体十分僵硬。
安怡知道薛氏心里生气,叹息一声,轻轻拥住她,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母亲想是怪女儿多事心狠,但将来咱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爹爹心有大志,只等机遇一到定会一飞冲天。到那时,会有很多人送他美女姬妾,哪怕他不想要也有推不掉的,她们会生下很多孩子,她们远比吉利聪明美丽,心狠手辣,背后还会有靠山。女儿正如您所说,年岁大了,不能留在这家里一辈子,到那时,您和毛毛怎么办?”
薛氏轻轻一颤,意有所动,却还是抹不下脸,不肯回头也不肯理睬安怡。
安怡继续道:“心慈手软和一个小小的疏忽,就会酿成不可估量的大祸。女儿跟着师父也曾往那些大户人家中走了好些趟,见过的这种事情多了,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就如她当初,就是因为心慈手软,疏忽大意,才会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所以在她即将设法前往京城的当口,必须把家里安顿好才行。
薛氏终于板着脸出了声:“你别吓我!”
安怡就把话给她说透了:“今夜我重赏刘婆,再打乳娘板子,又让众奴仆观刑,有三个目的。一是警示家中奴仆,让他们不敢轻易对咱们生出异心,这样即便有人收买她们,她们也该掂量掂量能不能做,更该知道,别人能给她们的永远没有我能给她们的多,这样她们才会忠心;二是杀鸡儆猴,打给那女人看,也是故意怄怄她;三是借此引起老太太和老爷的注意,且看他们怎么说。”
薛氏默然半晌,道:“那你就不担心那女人反咬一口,怪你大张旗鼓地打乳娘,惊吓了她,这才害得她落胎的?”
安怡忍不住笑了,薛氏能提出这个问题,说明她刚才把自己说的那些话全都认真听进去了:“我不怕,她老早就吃上安胎药了,怎么能说是我吓的?何况她才吃上药呢,总得好转几天才是。”才吃了尤知章的药就流产,不是正好让人有理由去抓尤知章吗?尤知章可没这么傻。
院子里隐约传来板子击打在人身上的闷钝声,吉利坐立不安地将窗子悄悄推开一条缝,看到乳娘被顾大嫂和刘婆按在春凳上,嘴里塞着麻核桃,裙子被掀到腰际,兰嫂亲自执杖,正一下一下地往乳娘臀上击打。
每打一下,乳娘就要痛苦地死死抓住春凳边缘颤抖上许久。兰嫂也不急,等她缓过来了才又打第二下,结果乳娘疼得更甚,怕得更凶。周围一溜站着黄莺、黄鹂、黄鹤三个小丫头,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却不敢出声,只敢悄悄地往薛氏那边瞟。安老太和安保良的房里灯亮着,却没有半点声音,也没个人出来过问一声,更没有人担心是否会冲撞着她或是吓着她腹中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