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见这两老太凑到一处互夸孙儿孙女,互相说起过往,不时又挤眉弄眼地夹杂几句暗语,又因邓老太才见到她就先去看她耳垂上的耳坠,心里已经大致有些数了,这大概就是之前那对金丁香的由来。
若非是安家突然出了事,一去昌黎不复返,邓家也于次年受了牵连被罢了官,也许此刻她和这红脸小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但她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半点兴趣全无,更无意再续这门亲事,当下就找了个借口往一旁闪。
却听邓函在那里羞答答地道:“请教安世妹,听说出手帮助在下脱困的那位大人也在这里,不知可方便引见?”
总算没被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太太给带歪了,终于想起要拜谢正主儿了,安怡十分严肃地指了谢满棠给他看:“那位是去昌黎县公干回京的谢大人,世兄自去谢他即可。”
邓函吃了一惊,匆忙赶过去对着低声和柳七等人说话的谢满棠长长一揖:“下官邓函拜见钦差大人。多谢大人援手。”
谢满棠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倨傲地道:“不必多礼,坐。”
邓函十分拘束地侧身坐了,又因刚才一直冒着风雪和家仆一道推车,衣衫鞋袜尽湿,坐下便觉寒凉刺骨,忍不住打起了寒颤,险些打了个喷嚏。谢满棠本是自这两家人相认相亲之始就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见状突然笑了,一扫之前的倨傲,十分和气地道:“邓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邓函十分尴尬,正要推说不是,谢满棠却已经笑容皑皑地道:“邓大人衣裳鞋袜尽湿,想必是刚才替老太太推车所致?实在孝心可嘉。虽然年轻,却也不该大意,先换衣裳鞋袜,再请大夫诊一诊脉,如何?”
邓函有些受宠若惊:“不敢有劳大人,下官换了衣裳鞋袜也就是了,不必请大夫。下官年轻身健,喝碗热茶就好了。”
安怡远远听着,唇边漾出了一丝冷笑,邓函哪里知道谢恶人的意思?关心他是假,看不惯两家老太太这亲热劲才是真的,更是想要坏了她的事——毕竟大丰朝的许多官绅人家对于女子抛头露面、四处行医始终抱着不赞成的态度,更别说是娶回家做媳妇了。也行,左右她对这桩婚事不感兴趣,便由得谢妖人去使坏。遂不闻不问,任由谢妖人去挥。
果然谢满棠不怀好意地瞟了她一眼,十分热忱地劝道:“就算是邓大人不需要,老太太也需要看一看才好。老人家年纪大了,这般天气行路本就艰辛,切不可疏忽。”
邓函此刻已经被这和蔼可亲且貌美如玉的青年权贵给哄得七晕八素,满心都是被重视亲近的欢喜,哪里知道这世上断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当下十分感激地冲口而出:“多谢大人关怀。不瞒您说,下官的确很是担忧家祖母的身体,但这荒郊野外,冰天雪地的,不好寻医。”
谢满棠微笑不语,看向柳七,意思是让柳七主动点配合他,最好来一句例如“何消担心,大人既然提了自然有办法”之类的话。但柳七哪里肯得罪安怡?只顾呆呆看着火堆装死不动,连眼神都不和他碰一下。
好呀,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谢满棠磨磨牙,脸上笑得越温雅:“眼前放着远近闻名的神医不请,你是要去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