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梦言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这男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可惜直接被君墨影给无视了。
第二: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这个问题倒是得到了解答。
从那万恶的迷宫出去之后,君墨影指着出口处偌大的“禁地”二字,嗤然地告诉她,没错,这就是禁地。之所以出不去,是因为里面摆了个五行八卦阵,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像她这样贸贸然闯入。
梦言看他一幅又要多云转阴的样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决定放弃和这鬼地方有关的任何问题——起码不能再问这个男人。
回到梦央宫,宫人们看到她脸色苍白的被帝王抱回来,明显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可注意到她脏破不堪的样子,又不由心疼。
一个个想要跑到她面前来请安问候,尤其是冬阳,就差没扑过来了。
不过梦言现,这一个个的走路姿势都特扭曲。
“你们这都怎么回事儿?”梦言皱了皱眉,一边说,一边看向冬阳。
冬阳的笑意僵在嘴边,眼神闪烁地低下了头,没说话。
梦言眯了眯眼,又看向琉月,狐疑地道:“琉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琉月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最终却还是跟冬阳一样,什么都没有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梦言抓狂了,吼了一声才现自己胃里一阵翻涌,难受得紧。
这一路把她紧张的,都忘了自己饿瘪的肚子了!
君墨影一眼瞟到她摸肚子的动作,眉心一蹙,冷声道:“把主子弄丢了,不该打吗?”说完就扫向冬阳琉月:“让御膳房准备些清淡的东西,再去煮碗姜汤过来,动作快点。”
梦言进了殿,才从男人的话里反应过来,立刻大嚷:“君墨影你个暴君,怎么动不动就乱打人啊!”
屋外众人全都吓了一跳。主子威武,主子霸气……
“身为奴才,不在主子身边好好伺候着,让主子遇到这么大危险,难道还管不得了?”君墨影斜了她一眼,语气凉薄。
梦言噎了噎,实在没法和古人探讨人权平等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自己好心还办了坏事儿。
其实昨日,若是换了别的宫还好,主子进去请安的时候,奴才们说不定能跟在主子身边一道进殿,或是干脆有人找间屋子给她们歇会儿。可梦鸣宫不一样,所有的奴才都得在寒风里守着的。加上昨儿个天还特别冷,梦言没忍心让冬阳站那儿,硬是把她赶了回去。
谁知道就出了那样的事儿。
不过就算冬阳在也没用,依照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可能当场就把人直接杀了。
想到这里,梦言突然觉得,还是挨板子吧,起码小命保住了。
“伟大的暴君,您别生气,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
梦言进殿看到那张榻就直接倒了下去,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你不知道,这两天快把我累死了,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找路,结果还是在里面瞎转悠。要是你再不来,我非得……”
突然意识到男人凉飕飕朝她瞥来的一眼,梦言一个激灵,猛地把话咽了回去。
卧槽……
差点又诅咒自己死了。
“那个……”梦言摸了摸肚子,讪讪地笑了两声,“我好饿,东西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立刻有小太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上,姜汤都已经煮好了。”
“拿进来。”君墨影蹙眉睇了梦言一眼,指着殿中那桌子示意搁那儿,随后就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姜汤这种东西,味道很古怪。
梦言拧着眉,想说自己虽然又冷又饿,可暂时还没感冒烧,不用喝这个。空荡荡的肚子里,要是再灌下这种东西,非得“咣当咣当”的不可。
最关键的是,她胃里本来翻涌得难受,这玩意儿的味道又这么微妙……
只不过,在男人微眯着双眼的目光逼视中,梦言还是悻悻地拿过碗,灌了下去。
君墨影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眉心逐渐拢起。
过了一会儿,才俯下身,去拭她嘴角的水渍。
明黄的龙袍在烛火下直晃眼。
“朕进去找你之前,你都转悠了哪些地方?”君墨影似是不经意地瞥她一眼,口气很淡。
梦言眸光微微一凝。
须臾,她突然弯了弯唇:“你不都说了那是个五行八卦阵,我哪儿会知道自己转悠了哪些地方?”
君墨影挑起眉梢,唇畔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狭长的梦眸中却是讳莫如深。
“说的也是,就你这笨脑子,怎么可能知道。”
宫里的人都知道浅妃找着了,可具体是在哪儿找着的,却没有一人知晓。
帝王完全把消息封锁严实了。
如今她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梦央宫全宫上下都被帝王下令打了板子——以后主子出行,那些奴才要是再敢不好好跟着,就等着挨揍吧。
偏偏这种时候,又传出浅妃进了皇宫禁地的事儿。
一时间,宫里流言四起,不少人甚至请求帝王秉公办理——擅闯禁地者,杀无赦。
然而这一切,统统被帝王以证据不足驳了回去。
众人心道,这哪儿是证据不足,分明就是皇上您偏心好吗?
要说起来,宫里的角角落落都在那两天一夜之间被翻了个遍,宫门口又有人严格把守,若是浅妃是从宫外回来的,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看到?
唯一的解释,就是浅妃压根儿没出过宫。
那么帝王当时撇下众人,独自一人去寻找浅妃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皇宫禁地了。
否则的话,浅妃失踪那段时间去了何处又有什么好遮掩的?
梦鸣宫里,太后脸上向来不动声色的那种表情终于崩坏,眼中绞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怜汐,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沉声怒喝,胸膛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怜汐面容憔悴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尽管穿了厚厚的一层冬衣,身形却仍是单薄的像是要被风刮走。
“是,奴婢该死。”
她不哭不闹,面容清冷,甚至连语气都平缓的不起一丝波澜。
“难道你当皇上是傻子吗?在宫里买凶杀人这么大胆的事你都敢做,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太后颤着手指着她,金色的护甲在烛火中闪着慑人的光芒。
“若是被查出来,掉脑袋的可不只是你一个,还有你整个家族你知不知道!”
“太后,奴婢没有买凶杀人,奴婢只是……”怜汐一急,险些就脱口而出。
闭了闭眼,怜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事情已经生了,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现在都是百口莫辩。
既然如此,那她就更不该说多余的话了。否则……
“是奴婢该死,一切罪责都由奴婢一个人来担,要杀要剐,都只凭太后一句话。只是,还望太后看在怜汐侍奉太后多年的份上,不要牵连怜汐的家族……”
“你当哀家愿意牵扯?”太后“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满脸怒容,“哀家是你姑母,难道你的家族,不是哀家的家族吗?”
太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可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在皇宫里行刺妃嫔这样的事儿,你以为哀家还能保得了你们?”
怜汐紧紧抿着唇线,一声不吭,脸上早已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吓人。
“奴婢该死……”
除了这个,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太后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儿,哀家替你遮掩了。剩下的那个人,哀家也让人去处理干净了。可你若是再敢有下一次,哀家真的保不了你,听到没有!”
怜汐身形一震,满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太后。
遮掩了?
那她……
“太后……”怜汐的声线似颤抖、似紧绷,融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与感激。
“好了好了,起来吧。”太后揉了揉眉心,亲自走过去扶起她。
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哀家知道你从小就心善,怎的这回就如此糊涂呢?”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怜汐低低地垂着眼帘,声音逐渐哽塞。
“太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肩:“你心里装着皇上,哀家明白。你讨厌浅妃,哀家也明白。可凡事都要把握一个度,你这次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真的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奴婢……奴婢……”怜汐颤抖着牙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一声声的抽噎都听得人心中生疼。
她要怎么跟太后解释,她并不是想要浅妃的命?
要一个人的命,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只是后果,却真的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现在皇上心里装着浅妃,若浅妃真的死了,皇上彻查追究为其报仇暂且不说,可要是浅妃就此住在皇上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她又该怎么办?
跟一个死人,她要怎么争?
她要的是皇上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