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你对西阙那边的美食了解吗?”走在路上的时候,梦言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冬阳显然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纳闷地摇了摇头,“奴婢自幼进宫,从来没有离开过东阑……”
要的就是这效果!
“那行,咱去找绮妃打听打听,她肯定记得。”
冬阳一惊:“娘娘!”
梦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我不记得西阙的菜什么味道,可现在这样的每日三顿我都腻了,想换换口味。”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冬阳,我光明正大地进华章宫,要是当真横着出来,那绮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知道吗?”
冬阳心里也知道这个理儿,可就是紧张。
而且主子也真是的,哪儿有人跟她似的这么诅咒自己的,还横着出来呢……
绮妃听人通传梦言来看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僵了一下。
现在这种时候,梦言这么堂而皇之地来找她,分明就是怀疑落花醉的事情是她做的。
要是皇上也这么想,那么就算这件事跟她无关,最后肯定也得要她的命!
不行,她一定要打消梦言的疑虑!
“绮妃娘娘,怎么听到本宫来了也不出来欢迎一下,傻傻地坐在这儿想什么呢?”
绮妃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起头来看她。
梦言的眼睛就这么眯了起来:“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樊绮罗,你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此刻,殿中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有接替玲珑成了绮妃贴身宫女的一个,另一个则是跟梦言一同进来的冬阳。
绮妃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朝身边那丫头摆了摆手,“你下去,本宫和浅贵妃谈谈心。”
然后她就这么看着梦言身后的冬阳,似乎是在等梦言下令,把冬阳也屏退下去。
梦言慢条斯理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右腿往左腿上一搁,嘴角挂着一抹深深的笑。
冬阳觉得,主子真是越来越流氓了!哪个女人会是这样一种翘二郎腿的坐姿……
“浅贵妃不让你的丫头下去吗?”等了半天也没见冬阳要,绮妃终于忍不住道。
“为何要下去?”梦言笑眯眯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本宫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没什么不敢让冬阳听见的。”
见绮妃脸色一变,似要反驳,梦言又轻声一叹:“更何况,本宫前些日子刚刚中了毒,要是身边没个人照顾着,一个不留神儿又被有心人害了可怎么办?”
言辞中太过明显的讽刺让绮妃觉得,梦言已经不只是在怀疑她这么简单,而是近乎肯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问道:“那么浅贵妃今日来此,意欲何为?”
“哦,单纯地想看看绮妃,打听一些西阙的美食而已。”
梦言施施然地拿起手边的茶盏,不知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重新放了回去,凉凉地睨了绮妃一眼。
绮妃差点没被她这一眼看得吐血,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怀疑!
她早前又不知道梦言今日会来,难道还会刻意在茶水里下毒不成?
梦言一笑:“本宫最近吃腻了东阑的饭菜,想换种不一样口味的,比如——西阙的当地菜。绮妃可有好的介绍?”
绮妃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难道梦言这么无聊,专程跑来这儿就为了问她这个?要是果真为了几道菜,直接让皇上去民间找个会西阙大厨不就好了?
对上梦言的视线,绮妃眸光微微一凝。
“有是有,不过就算本宫说了,浅贵妃也不一定记得住。不如让这位冬阳姑娘出去找人拿纸笔来,如何?”
“为何不让你的丫鬟直接拿进来?”冬阳立刻板着脸反驳。
“方才我们娘娘说了,她现在身子不好,身边不能离了人。否则要是出了事儿,皇上怪罪下来,谁来负责?”
成功地看到绮妃脸色一黑,梦言心里大笑,冬阳个小辣椒,以前怎的不知道她这么凶残?
“咳……”梦言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冬阳,咱们来者是客,客随主便。既然绮妃这儿的人手不够用,咱们也该体谅一下,你就出去随便找个人,跟她说要纸笔就行了。至于我的安危……”
说到这里,梦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绮妃一眼,“你不必担心,绮妃娘娘会好好照顾我的。要是我在她跟前出了事儿,就算不是她的过错,她自个儿也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终于劝走冬阳,绮妃蓦地沉下脸。
“梦言,你刚才那些绵里藏针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绵里藏针还过分?难道你是想让我直接拿刀砍你?”梦言唇角勾着一抹嘲弄,“樊绮罗,在我此次中毒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用这么蠢的方式来害我,毕竟我们曾经共事一主……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就是这么蠢!”
“我没有!”绮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情急之下甚至带翻了手边的茶盏。
“砰”的一声碎裂,吓得她脸色又是一白。
“梦言,我没有。”她紧紧抿着嘴唇,“你也说了,我们曾经共事一主,我不会这样对你的。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这样对你的。”
“落花醉无色无味,可由呼吸直接传入体内。”梦言浅笑盈盈,“为了掩人耳目,你甚至服下和落花醉相似的毒药,让太医误以为你也中了此毒。前两日,皇上来找你了吧?之所以没有对你怎么样,就是因为太医说你也中了落花醉吧?”
她每多说一个字,绮妃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后,身子都止不住颤了颤。
梦言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樊绮罗,你怎么这么恶毒?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蠢得没脑子的白痴,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个脑子被驴踩过的蛇蝎毒妇!”
“不是!真的不是我!”
绮妃激动地直接冲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臂,“梦言,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直到皇上来找我的时候,我突然腹痛难忍,经太医诊脉,我才知道自己也中了毒。后来若非云将军说起,我一直以为自己中的是落花醉啊!你相信我,梦言,我真的没有!”
梦言冷冷地看着她,看的她几乎腿软就要跪倒在自己面前。
“浅儿,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别这么叫我!”梦言眉心一蹙,嫌恶地看着她,“樊绮罗,到这种时候你还要恶心我?”
“不是的,不是的……”绮妃眼底一酸,差点就要掉下泪来。
“我跟你说实话,梦言,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相信我,好不好?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对你下毒……”
梦言看着她睁大双眼凄惨可怜的样子,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可是最终,还是失败。
仿佛这一刻,她真的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不会再撒谎。
拂开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梦言凉飕飕地笑了一声:“你刚才握的那个地方,昨天刚刚被割了一刀,就是因为那该死的落花醉。所以现在,对你这个唯一值得被怀疑的对象,我真的想一刀砍死你!”
绮妃的瞳孔骤然一缩,梦言的话锋却陡然一转:“我可以听你说,至于是否选择相信,那就要看你拿出几分诚意,说了几句真话了。”
“好,好!”
绮妃像是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激动地道:“我确实……确实本来是我不好,我真的存了……我……”她换了很多种方式,似乎都不知道怎么把那句话说出口。
直到梦言一记冷然的眼风扫过去,她猛地脱口:“我说!我说!”
绮妃咬紧了下唇,艰难地开口:“其实,我确实存了那份心思……我见你什么都有,而同样怀着龙种,我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心里不甘,我……”
她说到此处的时候,梦言的视线幽幽朝她腹上投去一瞥,慢条斯理的似乎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熠熠的星眸中却满溢着嘲弄与讽刺。
同样怀有龙种么?
梦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怜,好可悲。
“然后呢?”她面无表情,眼底的情绪不起一丝波澜,“因为嫉妒,所以你就对我下毒?”
“不是!我已经说了不是!”
绮妃用力地摇了摇头,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半躬着身体的姿势,几近扭曲地伏在梦言身前,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
“是怜汐,是她!虽然我本来就不怀好意,可是在她来找我之前,我确实没有对你动过那样的心思,是她拿着毒药来找我!她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包括利用我的嫉妒心诱导我对你下毒手,包括以怎样的方式下毒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甚至——包括连我的孩子一并除掉!”
绮妃蓦然间失去了力气,像是站立不稳似的软下了腿,眼看着就要跪倒在梦言面前,她连忙斜了斜身子,就成了跌坐在地上的样子。
梦言的眉心顿时拧了起来。
绮妃又恍若喃喃地继续道:“我不知道你身上的毒究竟是哪里来的,但是肯定跟怜汐脱不了干系!梦言,真的不是我,我用我肚子里的孩子誓,我确实存了害你的心思,但是我还没来得及下手,你就已经……”
似乎是怕梦言不相信,猛地拉住她的手,“我……我有怜汐给我的药!她给我的毒药还在我那里放着,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拿出来……”
手上的力道陡然一轻,梦言恍惚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像是突然又有了力气,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进内殿去,绛紫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梦言不自觉地把手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用力攥得骨节都白了。
绮妃很快就从内殿冲了出来,像是找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对着她笑:“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这就是她给我的毒药,我就说了没有骗你吧……”
她低低地呢喃。
梦言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看到她这样,不禁想起了梦里那些场景。
那时候的樊绮罗,貌美如花,意气风……
“就算这是毒药,也只能表示你没有用这种毒害我,却不能证明你的清白。”梦言深深地看着她,“樊绮罗,就算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也存过那样的心思。若不是因为我在你动手之前中了毒,你同样也会对我下手,对吧?”
“浅儿……”
“不要这么叫我!”
“浅贵妃,求求你相信我……”
绮妃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知是诚挚还是哀求地看着她:“只要你相信我,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皇上的秘密——你肯定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