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言眯眸直直地盯着他,“南宫彻,如果我不呢?”
闻言,南宫彻淡声一笑。
“小浅,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要逼我说出太难听的话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形势,如果我不放人,你们两个谁也别想离开南越的皇宫。”
“南宫彻,你是不是疯了?”梦言蓦地低吼一声。
“没有,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南宫彻垂下眼帘,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如此口不对心的话……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疯了,所有的决定都是疯狂的,只是从他一开始派人盯着他们开始,或许就注定了今日这一幕。
“你说的那些我知道,后宫风云诡异,我都知道。”梦言闭了闭眼,不想跟他吵架,心中陡生一种无力之感,连带着嗓音也变得低哑。
“可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愿意留在他身边。不管生什么事,只要他还要我,我就愿意留在他身边。”
她说过要陪他一辈子,不是说着玩的。她甚至已经抛弃了一切,只要留在他身边。
所以她现在怎么可能因为这样横空出世的乱七八糟的原因而背弃承诺?
回应她的是南宫彻的冷冷一哼,“所以你宁可你们两个永远留在南越,甚至可能你永远也见不到他?”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她记忆里如沐春风的他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菲薄的唇轻掀,一字一顿地道:“你确定,你的皇上,也会跟你做出相同的选择吗?”
为了她而放弃皇位,甚至一辈子被软禁,哪怕丢掉性命,可能吗?
梦言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君墨影在她和皇位之间做出选择,因为她也从来不觉得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矛盾的。他可以当皇帝,她也可以不要自由陪着他,只因为他是他。
可是现在,好像身不由己了呢。
她恍然一笑:“所以你要威胁我,强迫我,哪怕我这辈子都会恨你?”
“小浅,我会对你好的。”所以不要恨我。
“南宫彻你怎么有脸跟我说这种话?”梦言急吼出声,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却带着弥散的冷漠疏离狠狠瞪他,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起码他不会强迫我,这一点,你就做不到。”
南宫彻却只是温温淡淡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吵架任性的孩子,“若是没有强迫,我就连一个机会也没有。小浅,你公平一点,他只是比我早一步认识你而已。”
公平?
梦言觉得无比可笑,她公平一点,谁又来给她公平?
“没办法啊,谁让我先遇上了他呢。”
梦言低着声音,哽咽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可她却始终都是面无表情。
“南宫彻,你一定要这样吗?南越举国上下,甚至是东阑的百姓也都知道你会在登基大典的时候娶红玉。你现在这样……置她于何地?”
南宫彻眸光一凝,方才还深情款款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寡淡。
良久才道:“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她想的那样是哪样?!
梦言现在很抓狂很想骂人,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跟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南宫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苦笑一声。
“我已经嫁过人甚至生过孩子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难道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就不惜拆散别人的家,让人妻离子散?甚至……不惜挑起两国争端吗?”
就算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完璧之身,就算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她有孩子啊。让她的孩子永远都没有母亲,这怎么会是南宫彻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他这么做,君墨影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东阑和南越的邦交自此破裂不说,战争只怕也无可避免。到时候江山动荡,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连她到底是继续留在南越还是被带回东阑都犹未可知,他怎么会这么固执地一意孤行?
他到底怎么了……
“小浅,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南宫彻转身不再看她,他怕的不是自己心生不忍将她放走。而是……他竟没有丝毫不忍。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好是让他自己离开。”
梦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一打开门,北风寒冽,从她的四肢灌进百骸,最后渗入心脾,冻得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姿势僵硬地站了好几秒,才注意到了门边还站了一个人。
红玉抬头朝她弯唇浅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笑容里少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性,多了几分复杂的沉重。
还有……落寞深寂。
梦言没有多想就走了,此时此刻,她已无力去管旁人的事。
红玉看着她越走越快的背影,牵扯了一下嘴角,靠着门框站了很久,才用一种几乎是挪动的速度走到房间里。关上门,少了凛冽寒风,多了炉子温和的暖意,她却只觉全身挥之不去的寒气蔓延,心脏好像也被冻住了久久不能复苏。
南宫彻看了她一眼,眉心就蹙了起来。明明都已经入冬了,她却依旧和初见时一样穿着红色的纱衣,雪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像是感知不到温度似的。
这女人,就不知道冷吗?
“你怎么来了?”
“路过。”红玉回了他一个不知所谓的笑容,“刚好,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说完就看到男人英俊的脸上闪过不悦,沉声道:“红玉,上次本宫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没有啊。”
她记得很清楚,他说红玉,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说他答应的事情会做到,但是不归她管的,就不要多管。
瞧她记得多清楚,怎么会忘呢?
红玉微笑,旋即煞有介事地摇头,“我只是怕你这么做有失妥当,到时像梦言说的那样引起了南越和东阑两国的争端,就没空兑现你对我的承诺了。所以,想来提醒你一下而已。”
事不关己,云淡风轻。
南宫彻从她的身上只看到了这么几个字。
他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质问、控诉,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合作,她现在的表现未免也太淡然了一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似的。
胸腔里逐渐涌上一种名为烦躁的情绪,南宫彻用力捏了捏眉心,才把这种恼意压了下去。
这一幕恰好被红玉收入眼底,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攥了攥手心,忍不住道:“南宫彻,其实梦言说的没错,为了一个女人拿你的国家去赌,真的不值得。”
她用力抿了一下唇,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可能……你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因为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对她,偏执了一些……你想想,就算你把她强行留在这里,她也不会喜欢你,这又何苦呢?而且你的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南宫彻一直看着她,红唇一翕一合,似乎每一个字都是仔细斟酌之后才说出口的。
终于不再是那张该死的完美的笑脸。
他一撩袍角,落座,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他还是抿了一口,“你不想我留下她吗?”
“啊?”红玉愣了一下。
南宫彻就皱起了眉,摆了摆手,“出去。”
红玉,“……”
走到门口,她突然顿住了脚步,声音很轻,恍然地像是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你问我想不想,我自然是不想的。”
红玉回到房里,直奔内室。
茯苓是从南疆跟着她过来的贴身丫鬟,见她如此,立刻就看出了她的异样。
“圣女,您怎么了?”
“我要种同生蛊,你去给我找点灵草来。”
“圣女!”茯苓惊呼一声,“您种那玩意儿干什么?”同生蛊这么歹毒的东西,圣女一向不喜,便是在南疆的时候也从试过这种东西,怎么如今……想了想,她尴尬地问道:“您是打算给太子爷下这种蛊?”
同生蛊——下蛊之人可以随时操控被下蛊者的安危。
并且,除非是下蛊之人亲自解蛊,否则无解。
“关他什么事儿?”红玉嫌弃地撇了撇嘴。
茯苓没说话,可实在不想让她碰同生蛊,所以在她旁边站了好半响也没走。
红玉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干嘛呀?我种个蛊而已,又不干什么坏事儿,你别弄得我好像要杀人放火似的好吧?”
“圣女,虽然太子他对您不算很好,可……其实他对您也挺好的……您已经给他下过一次蛊了,如果说第一次是逼不得已,他可以原谅您,若是您再来一次,太子他……”
红玉挑了一下眉尖,“茯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我都没做什么呢,你就一个劲儿帮他说话。”她笑得没心没肺,心尖上却有一片苦涩蔓延。
正是因为她已经给南宫彻下过一次蛊了,所以才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挽回这个错误。